第3章 姻缘神栖（3）
公子又行了一礼，微笑道：“多谢姑娘。”
小思又朝我转来，关心道：“你这一觉睡得有些过头，没吃早饭，眼下肯定饿了，我去厨房热菜来，顺便给这位公子煮一碗姜汤。”
“我不饿，你去给这位公子煮姜汤吧。”
那公子连连摆手推辞道：“不必麻烦，淋了一点点小雨而已，无碍，无碍。”
我笑了笑，还未开口，小思便一口回绝了他的回绝。
“一碗姜汤而已，有什么好麻烦的，听说秋雨来时，最易得病了，瞧你那虚弱的样子，淋了这么一遭，肯定要得风寒，等着，我很快就好。”
我还微怔我家小思竟如此古道热肠，便听那公子低声嘟哝：“我不弱。”
小思笑出声：“你弱！”
听到此，我也不免掩唇轻笑起来。
小思闪身欲进厨房，青衣公子忙跟上去，惭愧道：“怎好劳烦姑娘，我们一起吧，这样我喝得也心安理得些。”
小思微微一怔，复又笑出声来：“那就来吧。”
二人这就进了厨房，我又立在原地看这潇潇雨幕。
我素来喜欢听雨，雨珠落在屋檐的声音与落入湖里的声音别有不同，却似琴瑟和鸣般悦耳动听。
湖面涟漪圈圈，浅浅扩散，又处处相融，我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正欲转身回屋，却瞥到一惊鸿之影。
我家庭外的曲水长廊竟又来客了。
今日这秋雨还真有点意思，竟让我这清净之地难得的热闹起来。
来者一身白衣如炼月华，手执烟伞，步态轻缓似云间行走。
腰间挂着一串红绳小铃铛，随步态轻晃轻响，只是在雨声的奏乐之中，这铃音便似天外而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正为看不清脸而惑时，但见来者脚步停下，雨伞微抬，伞下面容便展露出来。
约莫是个少年儿郎，一张脸清雅疏华，眼波微涟，秀目景致，所行之处自成一道风景，令人多看一眼都会产生似是亵渎了他的意乱之念。
此人，不似尘间客啊……
少年开口，声脆如铃：“听闻此间有世外佳境，亦有世外佳人，特此寻来，求觅良缘。”
我有些晃神，并没有回应。
他又迈步前行，绕过一道道曲廊，口中念念有词。
声音穿透雨幕入耳。
“我梦到一位神仙，他说你对他许了愿，他很开心，这么久了，终于又有人对他许愿了，所以派我来圆你之憾。”
我心中震撼至极，姻缘神，真的听到我的祈祷了……
原来九天之上真的有神灵……
“他还说，你命不久矣。”
“虽然你命不久矣，但上神之命，莫敢不从，我只能来做你这辈子余下时光里的郎君了。”
他终于行至我面前，与我四目相接：“你看我，可觉满意？”
我面上一热，移开视线，心脏砰砰，这张脸可真要命，看不得，看不得……
见我不回答，又避他目光，他又开口：“不满意也没办法啊，这是上神安排的，你就认命吧。”
我没有不满，只是不敢。
还有，我心中之憾，明明是位公子啊，这来的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不是乱来吗……
我心中震撼，久久无法开口，这便又听到小思略惊恐的声音：“哇……小栖……”
我惊讶她是何时出现的，是否把方才那少年的话都听了去，下意识朝她的位置后退了些，声音竟也有些惊恐。
“怎、怎么了吗？”
小思揪着我的衣袖低声道：“看来那还真是个世外高人，小栖，你的桃花，今年真的开了，但是，也太、太小了吧！虽然很漂亮……”
桃花？
啊，我竟忘了，父亲曾因我体虚，偶然间得遇一自称世外高人的算命先生，便鬼使神差地将我八字托出，让他替我算了算命。
结果命运道不出来，却道出我这个年岁会开出一朵桃花。
然我这个年岁，韶光不复，哪个女子能等得起呢？
何况我还是个病秧子。
父亲便还是决定让我在最合适的年龄出嫁，至于桃花，他想的是，我既已嫁人，春闺深院内，又能遇到谁？
不料父亲一朝失势，原先对他有些忌惮的叶家立刻翻脸不认人，一纸休书就将我送回娘家。
我不喜待在人际关系复杂的深院内，便又请求父亲让我回到此间。
父亲惜我命苦，此处也确实比那嘈杂庭院更利于我的病情，抱着我痛哭了一番后，忍痛又将我送回此间养病。
所以，这真的是我的桃花吗？
就在我对着姻缘神祈祷过后，我的桃花，就这样翩然而至了吗？
可是桃花也有烂桃花，不知是缘还是劫。
少年虽翩然若仙，我却不敢接受。
我……不配啊。
出身贵门又如何？我只是个弃妇，又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如何敢再生妄念去与谁结缘？这不是祸害人家么？何况还是这么个翩翩少年。
姻缘上神，这缘分，安排错了啊……
*
我不记得当时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了，我只大致记得，后来那位书生也出来了，见到这么一出直白求缘的场景，他都呆住了。
少年还对他说：佳人不常在，良缘需紧觅，何须惊讶？莫待人去楼空终成憾。
而我还是拒绝了少年。
少年被我狮子大开口的聘礼吓到，摇头直叹罢了罢了，佳人不娶也罢……
我当时，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果然是朵烂桃花！敷衍至此！
求亲哪有空手而来的？他是第一个！
那场秋雨迟迟不停，书生本行色匆匆，到此避雨已经有所耽误，再难等下去。
小思便给他拿了把伞去，书生感怀在心，称一定尽快还来，走前留下姓名：温知毓。
少年也走了，见温知毓主动留名，他便也跟风道出了姓名：夜寒清。
这个名字清清冷冷自带孤冷寒意，与少年的气质，完全不符啊……
也是那刻我才恍然清醒，少年一来就直道求缘，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曾交待！
距离那天的秋雨相遇，已过去三天。
家里的菜不够了，小思今日便去了镇上打算采购些菜米回来。
秋阳下的竹屋披了一身金色，湖面波光粼粼。
我无聊地在庭前曲廊上来回徘徊，自己都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外有碾碎落叶的脚步声渐近，我以为小思已回来了，便主动迎了过去。
“回来了？”
“嗯，回来了。”
眼前少年玉冠束发，流珠冠簪，双边垂下，摇摇晃晃，瞬觉光影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