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姻缘神栖（5）

刹那间，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

无数个熟悉的声音接踵而至。

“小妻，你看……”

“小妻，你怎如此之慢？”

“小妻……”

“小妻……”

“栖栖……”

纷乱闪烁的画面终于在一幕前停下。

竹间流水处，天然怪石旁一株红枫。

白衣少年悠悠抚琴，琴音与流水缠绵悠扬。

少年唇畔浅浅蕴着一抹笑意，温柔胜暖阳春风。

一片枫叶飘着擦过少年肩头而落，白衣微浮，弦上瑶指撩拨间仿佛勾魂摄魄，竟把那贸然闯入此间的紫衣少女看痴了。

一曲终了，少年执扇轻晃，悠悠起身朝她看来，明眸似皓月当空，他轻笑道：“可是琴音销魂，竟把姑娘听得呆了。”

白衣少年朗月清风，不似此间红尘客，腰间由红绳编挂着一串小铃铛。

少女回神，桃李之面的颜色渐浓，却大着胆子直言道：“音美，奏音之人亦甚之，令吾心痴。”

少年笑意更甚，声音脆如珠落玉盘，笑声零零碎碎。

轻风带走落叶，披了二人一身光景。

他朝她走来，腰间挂着的小铃铛一步一摇，一步一响。

叮铃叮铃，似天籁之音。

“哦？此言当真？姑娘可莫欺人。”

少女心跳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不禁有些不稳地朝后退了一步，双手紧了紧，结巴道：“本、本姑娘从不欺人！”

少年在她三步之遥处停下，铃音也随之消失，只听少年笑道：“那，姑娘可想听听我对姑娘的评价？”

“请、请讲！”

少年举扇轻摇，朗声道：“风悠悠、琴悠悠，此间本只竹水流，忽有红尘外来客，竟是佳人添景致，惟愿与卿，共长流。”

少女惊呆了，捂嘴难以置信，好半晌过去，才指着他激动出声：“你、你、你……”

你了半天却你不出下文来。

少年又轻笑出声，脑袋微微一偏：“嗯？”

到此刻，场景再次扭曲起来，纷乱中一幕幕在我脑海一闪而过。

月圆夜、红嫁衣、姻缘树、小铃铛、雪中离……

“你终于娶到我了，可莫要负我！”

“啊！姻缘树开花啦！”

“嗯，姻缘神结缘后就会开花，名朝夕，意为朝不离、夕相守，朝夕相伴，两不负。”

“真是上苍眷顾，我竟嫁给了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姻缘神呐！”

“小妻，笑容收敛一点。”

“可是你笑得也很开心呐！”

“我也想要你的小铃铛。”

“好。”

……

“人神恋是禁忌的，你可愿受尽十世轮回无依之苦。”

“我愿意。”

“放她走吧。”

“为什么？”

“我不愿，但我会把你嫁给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你会幸福的。”

“若是不能相守，即便受尽轮回无依之苦又何妨！”

“是我负你，别回头。”

“不要！你等我，你等我历经十世轮回之后再来与你相守……”

“过客而已，会忘掉的……”

“我是你妻……”

……

场景一幕幕消逝，我匆忙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耳畔有宛若天籁的轻声细语：“此生凄清，是我疏忽，以后的永生永世，你都会幸福的。”

视野终于恢复，我再次匆忙伸手要去抓住少年，却只抓住少年的一袂红色衣角。

此刻我才恍然惊觉，这是我们前世大婚时，他的着装打扮。

“不要走。”

少年回头，明眸似皓月当空，一如初见。

虽是眉眼含笑，却莫名蕴着一股哀伤久弥不散，再无当年意气。

他的身躯在迅速风化消散。

他轻轻笑着：“与君相逢终有一别，栖栖，你会幸福的。”

随着话音落下，我手中的一袂衣角也不复存在。

“夫君！”我扑过去，可他方才所站的位置，便是连最后一丝香气都没有了。

喉头腥甜难抑，心脏几近窒息。

我坐在原地捂住心口哭得泣不成声。

夜寒清，夜寒清，夜寒清……

为何与君初相见，犹如故人归？

为何他什么都知道？

何为圆我之憾？

我将发间簪的这支朝夕花取下来，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花朵上。

这是我们前世结缘开出的姻缘花啊……

心脏好疼好疼，几乎喘不过气。

既然已放我回到人间，此生又何苦再入世寻我？

你既然见不得我受无依之苦，今生再次寻我，为何当初不肯与我共同进退？

十世而已，我便世世都做今生这样的短命鬼，如何就等不到我？

我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喉中的腥甜再难抑制，我将捂嘴的手帕拿下一看，已然是浸染了大片血迹。

血，红色的血，红色……

我捂着心口撑起身子进屋，翻箱倒柜地找红衣，却是一件都没有找出。

对啊，我，不爱穿红衣，所以从来就没有。

世界天旋地转，双眼一黑，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只见得小思一双哭肿的眼睛，她告诉我，我已昏迷三天。

那日她一回来便见我倒在地上，又处处是血，她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

所幸有温知毓一同回来，将我抱到床上，小思守着我，他则出山去为我寻医。

小思还说，见我一直不醒，怕情况不好，今早又托温知毓去何府通知父亲了，按脚程来算的话，约莫申时能赶过来。

我又咳了咳，每次都能咳出大量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