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年之后，镇上最盛大的喜事就是唐举人家的婚事了。迎亲队伍一路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柳晓站在街边，也被喜庆的氛围感染着。柳晓已然想开，也就能够虔诚着心意去祝福这对新人。
都说女子最美的时候是身着嫁衣的时候，大红的颜色衬着新娘子更加娇艳如花，一定很漂亮。而他本就面容清俊，一番红装后想是更丰神俊朗。他不喜笑，但在今天总会高兴地笑一笑吧。
遥遥听见乡亲们在讨论新郎官的样貌，均说翩翩少年，气质出尘。乐声越来越响时，她瞧见了高头白马上的新郎，是一名玉树临风的公子。但看着陌生的容颜，她眉头蹙起，今儿不是他成婚吗？他去哪儿了？
柳晓疑惑，但又很快释然，也许这就是他曾经说的自有安排吧。当然，新郎是不是他，如今都与她没什么关系了。她只叹世事无常，阴差阳错。唐老爷在府内街边大摆流水宴，她就不去了，因她曾经的不懂事差点毁了唐小姐的婚事，她有所愧疚，现下远远送去一份祝福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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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徐徐而来送走隆冬，学堂里又开始热闹起来。除了读书习字，学堂也开设了些健体的活动，巳时左右柳晓带着孩子们在学堂外的一处空地上搭起架子蹴鞠。柳晓幼时就踢的不错，如今更像是一个孩子王一样活跃其中，引来大家的喝彩。
年幼的孩子们好动，总在学堂踢球不免觉得有些无趣，想要去外面玩玩。当一个孩子和柳晓提议的时候，柳晓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阳春三岁，细柳抽丝，落英缤纷，青山绿水间好不明媚，也许可以带着孩子们去野外踏青。在和学堂长商议过后，踏青这件事就被提上了日程，待下月月初的时候，由柳晓和学堂的另一位男夫子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彼此间好有照应。
时光在孩子们的期待中流逝的很快，当天大家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出发了。一路上孩子们跑跑跳跳，好不欢快，行进一处优美又宽阔的绿地时，柳晓摆手让队伍停一停。
“大家想不想放风筝呀？我看这里环境空旷，草植低矮很是合适，大家觉得呢？”
“可是柳先生，咱们没有风筝呀。”一名女童说道，神色间尽是可惜。
“小春花你看，”柳晓像变戏法一般从背囊里拿出三五个风筝，孩子们见此纷纷跳起来拍手叫好，小春花眼睛更是睁得圆圆的，好似不盯着看，风筝就要不见了。
许久，她才抬头看向刘晓一脸崇拜，“柳先生，你太厉害啦。”
柳晓闻言晓晓，清秀的眉目弯成了月牙。
村里的孩子大多见过风筝，但真正放过风筝的却没有几个，柳晓手把手教他们如何辨别风向，怎样巧借风势奔跑提线。大一点的孩子学得快，像小春花这般年纪小的，就比较难掌握要领。
看到小春花嘟起了小嘴，眼里的神采渐渐淡了下来，柳晓忙叫来小虎头，“小虎头，你过来，和小春花一组。”
“我们这样再试一次。”柳晓让小虎头执线，让小春花提着风筝骨架后退出约十公分，引导她捻着拇指和食指在适当的时候将风筝向上方送去。而小虎头机灵的很，借此机会有节奏的几次拉线便将风筝很快升了起来。
“小春花你看，我们的风筝是不是升的很高呀，比大家的都高，这里面有小春花的一份功劳呢。”想当初，她的爹爹也是这样教她的。
小春花仰着头，激动的拍着小手，“嗯嗯，谢谢柳先生。”
看着孩子们能够三五成群的将风筝放飞，柳晓退到一旁略作休息，拜托那位男夫子看顾着孩子们的安危，而她低头看着身边的几个孩子玩耍，看着他们采来各色的野花，她教他们编了一个简单的花环，也是让这些文静的孩子们高兴不已。
突然间，小虎头跑过来叫道，“柳先生，不好啦，不好啦。”
“小虎头慢慢说，到底怎么了？”柳晓忙起身。
“小春花不见啦。”
柳晓神色一紧，仔细和小虎头询问，才知道方才风筝越飞越高也越飞越远，小春花满是欣喜就去追，不知不觉就跑出去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听到小春花的声音，才发现她不见了，忙把风筝给了别人。
男夫子和柳晓组织孩子们在附近找找皆无所获，柳晓担心小春花已经上了山，怕再丢其他的孩子，便让男夫子先带着其他孩子回去，她上山去寻。
小虎头认为小春花丢了自己也有一分责任，执意要跟着柳晓。
两人一路向山里走，却始终不见小春花，见小虎头脸色满是疲惫，她便想先送小虎头回家。好不容易说服了小虎头也把他送回家后，她未歇息片刻，立即转身独自再往山间深处寻去。
越往里走，山间枝杈越多，路也愈渐陡峭，但不见小春花踪迹，柳晓也只能毅然前往。一不小心间，她踩滑滚落下去，翻了几圈才停下。她艰难地爬起一看，又是扭伤了脚，胸口处也被一块利石滑破，她捂着胸口，却又是站起身，扶着树干缓缓前行。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柳晓只觉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柳晓靠在大石边喘着粗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都说春日小雨贵如油，如今她却不想要这如油般的恩惠，她身上的衣物很快被打湿，胸口更是红了一片。
她蹙着眉往天上瞧去，隐约间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嘲笑自己真是幻听了，身处困境还能竟然还是想到他。怒己不争，她仰天长叹，却见回首之际，看到了沈钰清，一瞬间怔在那里。
“你怎么会来？”
“是小虎头，托我进山寻你。”
“那小春花呢？”
“她进了另一片林子，已经找到了，现已归家。”
“那就好。”
小春花已找到，便了了她的心事，她没再和沈钰清多说一句话，只挣扎着起身，现下她最需要的是寻一个避雨之处，眼见雨就要下大了。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沈钰清低了嗓音，“你随我来吧，我常在此地采药，知哪里能够避雨。”
柳晓本不想和他一起，但她对这里并不熟悉，只得跟在沈钰清身后。像是知道她伤了脚，他的步履沉稳却缓慢。柳晓低着头，在三步远外的视线里只有他满是泥泞的白色长衫。
这是一个山洞，空间不大，里边堆着些稻草和木材，空气相对干燥。
柳晓铺了些稻草坐在一边，看着沈钰清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升起火来，不禁回想起了他之前教她生火的情景，待她意识到时便敛了眸子，转向另一边不去看他。
身处春雨中时，雨打在身上，柳晓只觉有些寒冷，现下坐于火堆旁边，寒意缓解了许多，身上的疼痛却逐渐清晰了起来。脚踝上的扭伤倒还好，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伤着脚了，但胸口处的伤让她皱了眉，伤口碰了雨水，引起一阵难忍的痛。她只得揪起胸前的衣裳，并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柳晓在一旁的举动沈钰清看在眼里。纠缠在她掌下的红艳越来越大了，颜色愈加鲜红，该是她胸前的伤口又渗了血。天色已暗，山间又下着大雨，他们势必要在这里过一夜了，若是伤口不加处理，流一整夜的血，她的身体怕是受不住。沈钰清垂下眼眸，掩去眼里的纠结，不论如何，当下是她的性命要重要的多。
“你过来这边，我帮你看看伤。”沈钰清略显局促的说道。
突然间飘出来这么一句，柳晓一怔，好一会儿才回他，“不必麻烦沈大夫了，我很好。”
“你在流血。”
“那又如何？”
“伤口沾了雨水，怕是要感染，你过来这边，我帮你处理一下。”
见他这么坚持，柳晓只觉可笑，“沈大夫你的原则呢，你不是从不医女子？”
闻言，沈钰清却一抬眸，倏而又叹了口气，“我已经帮你看过了。”
“少骗我了，什么时候？”柳晓诧异。
“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李大哥父子把你背过来……”
“你不用骗我了。”她打断他，“小虎头说了，是陆伯伯替我看的伤。”
“那时确实是师父替你看伤包扎的，但后面几天，是我替你换的药。”
“所以...”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我身上的伤，你都见过了？”
许久之后，空气中才传来沈钰清的叹息，“是，我都见过。”
柳晓瞬时如坠冰窟。当卸下右臂的夹板后，她曾检查过她的伤势，后背蝴蝶骨以下尽是擦伤，小腿处也有较大的划伤，当时她以为这些内里的伤势并不严重，所以稍加静养就好的这样快，没成想是他褪了衣服替她上了药。一时间，又是一抹难堪袭上心头，她抱紧双臂，死死揪着掌中的衣裳，浑身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