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咱们是同事2

打开手机百度的那一瞬间，页面跳出了十几秒广告。那是一张统计表格，一个绿色房子雏形图标和红色的安居客三个字。贾英知道，那是个房屋租售平台的广告。这类广告她一般不在意，但在广告闪过的那一瞬间，珑悦雅居几个彩字像流星从她眼里划过，留下一束微光。

珑悦雅居，那不是丽景新园南门对面前年才开盘的那个小区么？小区不大，六栋高楼。其中靠路边的那一栋是建面三十多平的复式公寓，年初她还接过售楼部的宣传单。为了证实那广告与自己想的一致，她退出百度重新进入看清了广告：

珑悦雅居，精装复式两房，水电气三通，八百元一月。

贾英把这个信息放在心里，吃饭时认真考虑了一下。

萧峙父子如果在珑悦租间房子应该不错，八百块钱，比在工业区看的五百的一室一厅是贵了些，但毕竟是小区，再小的小区环境都比工业区出租屋好。而且是两个房间，两个体形庞大的男人就不用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萧峙可能真没钱，但按照工业区租房规则，交一押一也就一千六百块。之前听别人说非法营运抓到了罚款至少一两万，被举报也是他倒霉，但她这个罪魁祸首不是被捉到了嘛，花个千把块钱解决问题也不是不行。

贾英娘俩放下碗筷已经好一段时间，萧峙还用木铲铲着煲底的锅巴往萧君贺碗里放。

“这个很香，多吃点！”

“行啦，吃多了不消化！”

他又盛了碗汤，“那你喝汤，你也听到了，我现在可是没钱带你出来吃饭了。”

贾英觉得，萧峙的话都是说给她听的。她不想听这些别有用意的话，便起身去收银台。

“妈你去做啥？”盯着萧君贺的一碗锅巴发傻的贾翊冰看到贾英站起来，连忙跟着站起来问。

“付饭钱！”贾英说。她走到收银台时，贾翊冰也跟着趴在了旁边。付过钱回来时，萧君贺碗里的汤和锅巴都还在，但他爷俩却都放了筷子正扯着纸巾擦嘴擦手。

“儿子呀，要感谢贾阿姨请吃饭！”萧峙满足地站起推开椅子，瞥向贾英说话时狡黠一笑。

没人理他。

就连萧君贺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一层忍耐的薄翳不知何时覆盖了他眼中的犀利。

饭后，萧峙不再提租房的事，但他爷俩也没有要单独行动而离开的意思。他们就像商场里的几个陌生人，默不作声地进入同一台电梯。然后，贾英按亮了一楼的按钮。

“车停在负二楼！”萧峙提醒说。

贾英道：“不租房了？”

“啊…租…要租的。”萧峙笑道。他眼里的笑像坠入了星子，有一星点光闪亮着。

他们没再说话，在一楼出了电梯。

“冰冰，你自己先回去吧！”贾英很少这样亲腻地叫贾翊冰。她看着外边晃眼的阳光，就想让贾翊冰先回去。孩子跟着挨热，没那必要。

“我不回！”贾翊冰撑起了她的太阳伞朝萧峙撇了撇嘴，“我要跟你一起，免得有些人欺负你！”

萧君贺哼了一声，那声气音像笑又像嘲。

珑悦雅居不远，出了商场右转，过马路朝前走两百米便到了售楼部。

售楼部门口有个圆形大花圃，花圃里铺着黄色的粒状粗沙，有些沙石有金属的成份，在太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忙。脸盆大带刺的仙人球和高高矮矮的仙人掌分布在沙堆上稠密成林，几株幼儿高的沙漠玫瑰簇拥着一块黄色的立在沙中的景观石，景观石上红色行草雕着“珑悦雅居”四个大字。

站在花圃前，萧峙惊问：“啊…我们要去这里边看房？”

贾英没回答，但她用行动告诉了其他人答案。

“里边房子贵！”萧峙一边跟在身后走，一边提醒。

贾英终于在没有太阳的售楼部门口停了下来，此时她感觉脸上的皮肤像被火烤过一样烫。她不曾常晒这种正午毒辣的太阳，想着明天早上起来可能就脱皮的脸她就没好气。回头盯着萧峙道：“或者，你自己回去租那五百块的！”

“哎…这…”

贾英懒得再理他，推开了售楼部的玻璃门。

“您好…”见到有人进入，坐在前台低头玩手机的男工作人员立马站了起来。他视线扫过随后又进来的几人放下手机，职业微笑像朝霞爬满脸。一边走出来一边热情地问道：“几位是要看房吗？我们这里有八十到一百五十平的住宅楼，还有三十四到六十的公寓。房源不是很多了…”

“我想租公寓！”贾英不想听工作人员专业的废话，直说出了自己的意向。萧峙跟萧君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好像他们只是围观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哦，租房啊！”工作人员的热情冷了些，可能是因为是租非买，也许是因为被打断说话不高兴，也或者两者都有。他道：“公寓六十平的两千，三十四的一千二。押二交三，最低租半年。”

“是吗？”贾英刚在安居客上看到租房价格明明是八百，怎么可能一来就一千二呢？她压根没听后边那句押二交三，最低租半年。她道：“那我还是找中介吧！”说着拿出手机拨弄，“我刚在安居客上看八百！”

那工作人员立马接道：“那是八百起，楼层低，如果你不怕吵的话！”

贾英道：“行，先去看看房子！”

贾英的爽快让工作人员吃疑了一下，随即又热情高涨，满脸堆笑。“稍等，我确认一下房号！”

公寓内部跟酒店一样，四台电梯上楼，长长的通道两边隔一段便有一扇朱红的门。不知为什么，小区总喜欢装红门。

“309房！”从三楼电梯出来，工作人员说。

他拿着一个资料袋走在前面，刚开始贾英很不解，看房为什么不拿钥匙？或者开着门？还是钥匙在楼上某个地方。直到路过第一扇门时，她终于明白。原来这些门都是密码锁！

“萧叔，你们要住酒店吗？”贾翊冰东张西望，跟萧峙落到了最后边。

“啊，不知道呢！”

“我去舅舅那时，住的酒店就跟这差不多。”

“你舅舅？”

“对啊，我舅舅在成都。他没买房，我去他那时他都是让我们住酒店。不过我妈说酒店很贵，每次去最多让我玩三天。”

“你不读书吗？”萧君贺问。

“读啊！”贾翊冰道：“每次五一，国庆就那么几天，在家太难熬，我总不能跑我妈这里来吧！”

贾英已经跟着工作人员走到了309房门口，听到贾翊冰与萧峙的对话便回头喝道：“你屁话还真多，赶紧过来！”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工作人员按密码时问。门突然滴滴地响个不停，他又自言自语地道：“密码不对吗，怎么打不开？”然后又输入一次密码。

贾翊冰嘟着嘴走快了些，萧峙也紧跟了上来。

工作人员看了眼萧峙，又道：“我还以为你们是…”门打开了，他转话题道：“可以了！”

贾英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等他把“一家人”再补出来，便道：“我们是同事！”

门推开了，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房子是刚装修好的样子，但热气中却没有新装房的味道。站在门口，一眼就望到对面一整面玻璃墙外边的小露台。进门左边是敞开着门的卫生间，洗漱台、马桶、淋浴挤在两三平低矮的空间，难能可贵的则是小空间却用玻璃做了干湿分离。

“房子通天然气，有热水！”工作人员说。

“哦，好！”

贾英往里走，走到房间中央。那是屋内唯一感觉不压抑的地方。左手边挨着卫生间是窄窄的浅胡桃色的木楼梯，楼梯有玻璃栏杆。木楼梯上端有一个一米左右的过道，过道左右端是两个一面玻璃墙的房间。

“这房间层高有五米多，每一层都有两米五左右，采光很好，不会让人感到太压抑。”工作人员指着楼上说。

贾翊冰来了兴趣，噔噔地爬上了木楼梯，转到了左边房间里。

“哇，妈你快上来看，这小房间还不错哦。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贾英：“你下来，别上去瞎蹦！”

“放心，跨不了！”工作人员说。

贾英没上去，但萧君贺却爬到了楼上。

“君贺哥，你那么高会不会撞头？”

“怎么可能？姚明老师都撞不到！”没等萧君贺回答，工作人员便接道。

萧君贺从贾翊冰看的房间出来又走到外边的房间，他说：“撞头是不会，但手伸不直。”

“哎，你这说的！”工作人员笑望着贾英：“也没几人在家里蹦迪嘛。”

“你看这里，”工作人员指着楼过道下的空间，“在这放个三人沙发，一张茶几，”他转了个身，指着墙面：“这墙上装个电视刚好！”

贾英相信贾翊冰的眼光也就没上楼看，也不对未知的沙发和电视做评价。她往外走，在出阳台的门左边厨房门口停了下来。

抽油烟机、天然气灶，灶台，真就跟贾翊冰所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若是贾英没买房的话，她可以接受这样的房间。

“怎么样？”她朝一直倚门站着的萧峙寻问。毕竟房子是他们住，她满意与否都没用！

“怎么样？”萧峙没有动，只抬头问正从楼上下来的萧君贺！

“还行！”萧君贺回答，也往阳台走来，在厨房门口站住。

萧峙这才走进来，在房里张望着道：“行是行啊，”他叹了口气，“可我没钱！”

贾英咬着牙瞪了眼萧峙，她现在只想赶快把这个人打发走。

“你确定可以？”她问。

“嗯，我儿子都说可以，我自然没意见！”

“这房子怎么租？”贾英转向工业人员问。

“你是知道的！”工作人员视线扫过萧峙，又回到贾英脸上。“这是低楼层，加上靠路边，所以价钱就跟你看到的一样！”

贾英觉得，中介租房总要拿中介费，她说：“700！”这路上吵不吵她经常经过自然清楚，如要跟工业区路边比，这里的吵算不得啥。

“这…”工作人员有些为难的看着萧峙：“你看这房子，铺上床单就能住了。而且，这房子之前是样房，装修都三年了，也不存在…”

“700，马上签合同！”贾英坚持。

“这…”工作人员犹疑半秒，“那我先请示一下领导吧！”说罢，他拿出电话走向了外边的小露台。

合同就在房间里签，贾英看合同时，工作人员说：“你们谁住？我教你们更换一下密码。”

“你去。”萧峙对萧君贺说，也到贾英身边拿起她看过的合同。

“押二付三，要三千五！”

“什么？”贾英要夺合同，这个她刚没注意。与其说没注意，不如说她压根没看，做了个样子而已！

“我啥时才还得清你的钱！”萧峙眼中流露出忧郁。

贾英心里一番盘算，大抵萧峙罚款也就万把块，就当她出了一半吧，买个教训。

“你看好合同签吧，这次我出，以后你们自己想法子！”

“嗯嗯，谢谢，谢谢，”萧峙翻了合同第二页，按在楼梯上直接签了字。

萧君贺改好了密码过来，那工作人员问道：“签好了？”

“嗯！”萧峙递了合同。

“开收据吧，我转帐给你！”

贾翊冰溜到萧君贺跟前问道：“君贺哥，你密码多少，能告诉我吗？我可以来找你玩！”

“胡闹！”贾英喝斥一声。

当然，萧君贺没有告诉她密码。他说：“我没时间！”

“那，你们慢慢看，我下去了。”工作人员将收据递向萧峙笑说。

“好的！”萧峙接了收据，往衣袋一塞。

终于搞定，贾英松了口气。对贾翊冰道：“走啦，回去！”

“好！”贾翊冰还撅着嘴，不满意贾英阻止她要密码。

“等一下！”萧峙嬉笑着拦在门边。

“我还得装空调买床单啊，你总不能让我…们就睡床板上吧！”

“萧叔你也太穷了吧！”贾翊冰满脸鄙夷，“我妈都把房租给你交了！”

“算了！”贾英无奈地喘了口气，当即拿出手机，用微信给萧峙转了两千块。“萧先生，你被罚款的责任也不能全赖着我。现我给你交房租，再转两千块，算是我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她愤愤地装起手机，拉上贾翊冰从萧峙身旁出了门。

“咱们道不同，以后谁不欠谁，就此别过！”

“哎…”萧峙向过道歪着头，对着离开的母女背影道：“咱们现在是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