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远行
宇文护死后，宇文邕对宇文护子嗣谭国公宇文会和莒国公宇文至等人及其党羽进行诛杀行动，军中逆反势力也遭到清洗，举国上下都在消除宇文护的痕迹。
没了宇文护的要挟，宇文邕正式开始亲政，将宇文宪升为大冢宰，又将大冢宰权力均摊，使六官互相制衡，分配四十三将军的职责，不定时轮换车骑大将军和骠骑大将军的人选。经过一段时间治理和整顿后，北周实力日益兴盛，昔日的韬光养晦和忍让在今天都得到了回报。
诛杀行动结束后，北宫珩仍旧在“凪”组织内供职，不过地位比以前略有提高，待遇也好了些，起码每个月能攒下些钱财了。况且自己也不需要虚名，身处黑暗，不需要他物充排面，如今的境况，也算比较安稳。
然而宇文护之死只是一个阶段任务的结束，未来的任务就是“凪”的最终目标，也就是寻找遗落的长流之珠。尽管先前有消息称宇文护手中可能会有长流之珠，但搜遍宇文护的宅邸和军营后均无结果。线索的再次中断让北宫珩感到些许迷茫，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寻找一个丢失已久的旧物难如大海捞针。
如此一来所有工作的进展陷入迟滞，北宫珩倒是有了些时间陪北宫珺。
远处暮霭笼罩树林群山，天上暗云不时流荡回转，晚风轻拂面庞，沁人心脾。北宫珩坐在宫外的原野里，看着周围宁谧和畅的环境，他的思绪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突然间，他似乎察觉到背后有人，一个侧身，北宫珩就躲过了扑击，随后发现是北宫珺。扑空的北宫珺一下子趴草地上，脸上沾了一堆草籽。
“这都被你察觉到了。”北宫珺苦笑道。
“同样的招式玩多少次了，肯定能察觉到。”北宫珩略微得意。
以前北宫珺就喜欢趁他不注意突然趴到自己背上，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不过北宫珩躲这么快，还是因为常年的刺杀习惯。
“先起来吧，地上脏。”北宫珩揪着后衣领把北宫珺提了起来。
“确实有点脏。”北宫珺打理了一下宫裙。
“知道脏就好，下次就不敢了。”
“哈，阿兄怎么知道我下次还敢不敢呢。”
北宫珺俏皮地笑了起来，北宫珩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过看着她能够时常开心，自己心里也算得到了宽慰。他所担负的一切无法诉说，只有和妹妹待在一块时才觉得能把劳累和任务放在一边，感受亲情所带给他的关怀。
然而温存总在片刻，身处黑暗，鲜血为伴，没人能懂得其中经手的煎熬，也没人能懂得其中的矛盾，北宫珩只能勉励自己，至少为了妹妹，自己要活下去。估计这段时间也无他事，应该有很多时间陪伴北宫珺。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没多久“凪”那边就来信说宇文邕下令召北宫珩前去，有要事相商。
北宫珩心头一紧，他有预感此次事务要较之以往要繁重。
来到太极殿后，宇文邕等人正在议事，不过同他议事的并不是诸位大臣，而是几位御医。待到议事完毕后，北宫珩才来到宇文邕面前，还没等询问，一份药单就已送到跟前。
“这是……”北宫珩有些不明所以。
“一份药单。”宇文邕解释道。
“陛下将药单给予臣下，是何用意？”
“最近叱奴太后饮酒过度，伤了身体，需要药材调养。御医处的药材在经历诛杀宇文护的行动之后被摧毁殆尽，库存不多，急需使用，故派你出境采药。”
北宫珩听完有些诧异，采药这类的活儿不应该是御医处的人干么？难道刚才和那些御医商量的结果就是派刺客去采药？而且还要出境？
“你或许会对这个决策很疑惑，但不用担心。”宇文邕早就料到北宫珩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刚才说的这些只是借口。”
“借口？”北宫珩更加诧异，“什么借口。”
“寻找长流之珠的借口。”
“臣子不明，还请陛下明示。”
“其实也没有多复杂，探子那边的消息称在高齐的兰陵一带探测到异样的兵气来源，可能与长流之珠有关，只是尚不明确具体从何处发出，需要派人前去调查。恰好最近御医处需要派人四处采购药材，你可以假扮负责采购药材的医徒进入高齐境内，如此一来在大周和高齐两国境内都不会引起怀疑。”
原来如此，虽然不是采药，但此次的任务远比采药更具冒险性，但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寻找长流之珠本就是“凪”的最终目标，现在这个目标浮出水面，身为“凪”的一员，又有皇帝的诏令，无论如何都要前去。
宇文邕给了北宫珩三日的准备时间，到时会跟随采药医徒一同出发。知道北宫珩要出远门后，北宫珺也有些沉闷，虽然平日里北宫珩事务繁多，但也能隔三四天见到他一次，然而此次出远门少则一二月，动辄半年才能归来，着实令她感到不安和不适应。
北宫珩也没有办法，像他这样的人，身不由己已经是常态。北宫珺虽然年纪小，但似乎也明白北宫珩的两难之处，她没有过多表现不舍和依赖，只是在临行前抱住北宫珩，让他一定平安回来。
北宫珩允诺，之后便随着医徒们在雾中离开了长安，前往四海。
和医徒们分散后，北宫珩便迅速前往高齐的兰陵和任城地区。宇文邕之所以如此肯定的相信探子的消息，不仅是因为出于对兵气侦擦者的信任，还有一条原因是他之前在查阅宇文护生前掌管的文书时，发现其中一张文书上记载高齐的某处地方在一段时间内散发出一股特殊的兵气气息，它不像是兵气者身上发出来的，而高齐仅京畿地区存在兵气者护卫队，民间并无兵气者。
这些发现让宇文邕眼前一亮，更加确定此处绝对与长流之珠相关，只是文书上记载的这处散发特殊兵气气息的地方令他有所忌惮。
兰陵郡，也就是高齐兰陵王高长恭的封地。
为了隐蔽起见，宇文邕表面差遣北宫珩外出采药，暗地里派他前往兰陵一带搜索有关长流之珠的消息，此次任务执行难度巨大，稍有不慎便会死于非命，只有北宫珩的实力和忠诚度才最让宇文邕放心。
不过北宫珩发觉，自己假扮采药的医徒并不只是方便入境，更多的是一旦失手被捉或被杀，北周那边也可以解释成医徒个人行为，与本国政权意志无关。这种舍小保大、果断抛弃的想法，早就不言自明。
即便如此，北宫珩还是得卖力执行任务，毕竟差事摆在这里，不可能因为身后没有保障从而选择放弃。他先打扮成西域商人的样子，在关陇和南陈等地采集几味药材做做样子，绕了几圈后才到达兰陵地区。最近周齐对峙形势严峻，兰陵又是曾经数次击败周军的高长恭的封地，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可设想。
北宫珩凭借采药医徒的身份顺利进入兰陵，等到夜幕降临时，他换上夜行衣开始逐渐靠近兰陵王府。躲过几行查宵禁的巡逻兵后，他沿着萧瑟的街道来到兰陵王府门前。随着他不断靠近，兰陵王府所散发出的兵气气息也愈发强烈，但这股气息却并不像是高齐特有的“木”宿兵气。“木”宿兵气多沉稳、静谧，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却是一股令人颤栗的澄澈寒气。
而在这股澄澈寒气中，一股暗中观察的兵气似乎也夹杂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