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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二个案子有点意思

儿子叫王一飞,女儿叫王晓溪。王一飞在一家超市工作,夫妻俩收入一般般,但是父母曾经在其结婚时送了一套房。王晓溪在国企工作,曾有一次婚姻,有一个女儿。下岗的时候,单位补偿了一笔钱。重新就业后,父母又添了一些钱帮她凑足首付,买下了现在陷入争议的这套房。

当时她的婚姻状态并不好,买房的时候就把房产直接记到了父母的名下,但是还贷款用的是她的公积金。不久后她离婚,离婚时,配偶没有对这套房提出请求。

案件的争议在于遗嘱的表述。

遗嘱中说,这套房子是他们夫妻付的首付,也是落户在他们名下的。女儿王晓溪将来还要再嫁,所以不应当在他们去世后拥有这套房子。

王晓溪的诉求是确认遗嘱无效,因为房子的首付中有她的补偿金,还贷全部是她还的。但她没有请律师。

现在她除了这套房子,身无长物。王晓溪在法庭上哭得稀里哗啦,说自己被撵走后,就只能露宿街头。

王一飞和他媳妇一起来的。他们拿着遗嘱说,这是有效的遗嘱,这遗嘱是居委会见证下立的,你不能改。然后让易蓉作为他们的代理人,证明这份遗嘱的效力。

效力太好证明了,虽然没有公证,但居委会那里有全套的证人证言,还有存档文件。易蓉已经拿到了这些材料,当初接这个案子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这个案子虽然代理费不多,但是并不费心。

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只不过没想到双方这么能打——不是打官司的打,是打架的打。

叮叮咣咣,在法庭上开了全武行,法官都躲着,因此案子着实拖了些日子。

上次开庭,凭空飞来一物,王一飞夫妻俩迅速躲到易蓉身后,易蓉拿手一挡,原来是只塑料袋。

跟着上来一人,扑过来就喊:“你个黑心律师,这种没良心的案子都接!”

法警把王晓溪拖开,易蓉带着王一飞夫妻,迅速躲进法庭。后来法警警告王晓溪,再闹下去对她不利,也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场面。

开庭,按部就班。

“上述证人、证言和证物已经完全充分地证明了,王某某和董某夫妻对属于其名下的共同财产作出了明确的符合法律要求的遗嘱。所以,我们请求法庭确认该遗嘱有效。”

法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易蓉,易蓉面色不变,坦然坐下。

王一飞兴奋得差点蹦起来挥拳头,还是他媳妇乖精,一脸得意地坐在那里,看起来颇为沉得住气。

“小王,代理费怎么还有一点尾款没付?”对方发言的时候,易蓉低声问王一飞。

盯着银行账户的简明发来消息,说这个案子的代理费还差三百块钱。

“大头都付了。这三百您就给我抹了吧!”王一飞嬉皮笑脸的说。

易蓉看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最后陈词。

王晓溪流着眼泪站起来:“我为了给妈治病,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最后那一个月,ICU一天就要一万,我弟弟一分没出,我还是向邻居们借的!这个房子,是我用公积金一分一分还出来的。妈去世前两个月才刚刚还完房贷。为了照顾妈,我连工作都辞了。我什么都给了这个家,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

王晓溪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法官微微皱眉,他今天还有两个庭要开,这样磨蹭下去,这个月的结案率可就完蛋了。他还指望拿奖金给丫头续报一个钢琴班,这么拖下去,别说钢琴班了,连回家的路费都要降了。

瞥眼看着另一边坐着曾经言简意赅的易蓉,法官第一次觉得律师这种没事找事的刺头分外可爱。

“原告还有什么要说的么?”终于等王晓溪说到一个语音停顿的段落,法官赶紧进行接下一个流程。生怕原告在多出来的那一秒又想起什么伤心事,倾诉个没完。

有时候,法官很想告诉大家,这里是法庭,大家摆事实讲道理就好,有委屈要倾诉找心理医生得去医院。

“没了。”易蓉说,但是声音不大,在王晓溪的哭声里只够王一飞听到的。

“没了?”王一飞猛地托住准备落座的易蓉,“王晓溪说那么多,您咋没了?!”

“那个陈词,咱们不说么?!”王一飞媳妇指着易蓉电脑屏幕上的最后陈词的稿子。

“零头抹了。”易蓉微笑。

……

“付!我回去就给您!”王一飞迅速上道。

易蓉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好的二维码,放在桌子上,默默推给王一飞:“加上转账和提取零钱的手续费,四入五入取个整,就三百五吧。”

“三……三百五?”

王一飞媳妇一捅他,连忙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原告还有要说的?”法官又问了一遍。

“嗯,我们对王晓溪女士的遭遇深表同情——”

易蓉低头看一眼,还没输入密码。王一飞赶紧继续。

“但是——”易蓉拖长了声音。

王一飞夫妇着急的看着手机上的界面。

那个圆点开始转了!

但是信号好像有点差,也不知道这种信号怎么做的庭审直播。

然后易蓉的声音传到他们耳朵里:“我们更应该尊重逝者的真实意愿。”

钱转过去了!

易蓉撇了一眼,继续说:“我们认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八百字的陈词全背完了。

王一飞感动哭了。

王晓溪傻眼了。

遗嘱有效,那……那房子自己就不能继承了?!

判决结果不出意外地确认了遗嘱的有效性。王晓溪一出门就瘫坐在台阶上发愣,王一飞夫妇还记得法庭上被迫转的那三百多块钱,甩下易蓉就走了。

“其实你完全可以找个律师,帮你申请遗嘱无效的。”易蓉在王晓溪身边坐下。

“根据《继承法》第16条,遗嘱应当是指明谁拿到财产,但是像你们家这样的属于指明谁不能分财产,这个在法律上是有争议的。你在法庭上光诉苦了,没说到点子上。”

“那你为啥还帮王一飞?”

“我是他的律师,当然是怎么有利于他怎么说,你又没给我律师费。”

“见钱眼开!”王晓溪顿了顿,“你为啥跟我说这些?”

“因为你也不是没有希望。”易蓉把简康的名片递给她,“这个案子怎么判,其实对你影响都不大。或者说,不一定有你想象的那么绝望。你找这个人好好商量一下,房子一时半会儿落不了户。”

“为啥?法院不是判了么。”王晓溪吃惊,还有这说法?

“法院说是遗嘱继承,可是你拿着遗嘱去房产局履行转户的手续时,房产局一看这里面没有王一飞的名字,没说把房子给他啊!如果碰到有想法的,也许还主张开始法定继承……这事儿就复杂了。所以,接下来还有很多事,你是继续为了省钱自己处理,还是找个律师……”

王晓溪眼睛慢慢亮了,随即猛地戒备起来:“你是王一飞的律师,你为啥帮我?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易蓉拍拍她的肩膀:“我已经完成了王一飞对我的委托,在判决下来的时候,我们的委托协议已经因为完成而解除。所以,现在我跟王一飞先生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为什么帮你,只能说我也希望好人有好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