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谷雨·阴谋·萌发
清明过后,便是谷雨节气了。谷雨有“雨生百谷”之意,想来这里很快就会有翠青色的秧苗从田间冒出来,与岸上开得金灿灿油菜相映成趣。田畔间也会对出许多准备抓螃蟹和螺蛳的少年。
我坐在红木镂空花纹雕漆的板凳上,外边冷湿冷湿的气息顺着风成功地把我的板凳给浸得生冷,谷雨过后的天气会是湿湿的。
小时候,我听过这样的一句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谷雨这场春雨是场好雨,想必,也会有好事发生的吧。
我常常在这样的天气里思绪纷飞,也常常做些无用的事安慰着自己,也好让自己不是一个无聊的人。
以前嘛,我总是因为阿杰经常来找我玩,都对他有些厌烦了,可自从那个人回来以后,就看不见那个小男孩调皮可爱的身影了。反而,我对他有些想念。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那一株含羞草发着呆了。我还是喜欢用手去挑逗它,瞧着它娇羞地合上自己的叶子。其实,有时我在想,若是没有那场地震,我会不会就在这个安静的村庄里度过自己的一生呢?
其实这样也是蛮好的,以前的我总想着要变强,好胜心很重,虽然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也算不上是一个善良平和之人。
现在呢,虽然灾难在前,内心倒也平静下来了。
想着想着,不知何时,我的脑海又浮现出了那栋黑色的现代科技房屋,看来我的潜意识一直都在关注着它。更是在关注着房间里的主人。
我想,会不会,那我骗到这个世界的人和他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如果是,那目的何为?
还有,为什么会是我呢,难不成我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硬生生地被这些疑惑围绕着,它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我脑海里东窜窜,西窜窜。
我终究还是没敌过自己的好奇心,毅然决然的起身,径直地朝他家走去。
到了他家门下,一种黑色的压迫感瞬息向我袭来!以前只是觉得这中规中矩的建筑太过理性了——规则的几何图案爬满了整幢大楼,灰黑的色调填充着那些奇妙的图案。
现在,知道了它的主人后,这楼变得更加理性阴森得可怕了,但我又莫名地想要靠近。
我看着那扇灰黑灰黑的铁门,它是微微开着的,看来那个人是在等待着我找上门来。
我掰开那冰冷的门椽,伴随着那钢铁与水泥地板摩擦的声音,外边的光不住地往内溢,室内由黑暗变得昏暗了。
一楼浓厚的消毒水味儿冲得我加快脚步地往二楼挪过去。
由于房间内的建筑是中空螺旋式的,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放大,且带有回声地向外传播。
按理,我本就是来找他的,不应该如此小心翼翼。
“什么人。”
我的心突地跳了一下,被发现了?那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却是莫名地加速着我的心跳。
“你来了,想明白了?”
我鼓起勇气才从嘴里憋出话来,还带了几分威严,我想着用色厉掩饰一下我的内荏,用着高傲的音调,勾起一侧的嘴角道:“我想和你谈谈。”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下一秒该作何表情。
我们俩一个上,一个下停靠在灰黑的石阶上,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滞了。
那种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顺带着回音再次撞击着我的耳膜,话是这样说的,“你不是她,他骗了我。”
不知为何,这次见到他,他没有了此前的那种盛气凌人,更像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深沉。
他?她?
“做个交换吧,等价的。”
“等价交换?”我不由自主地吐出那么几个字。我盯着他,如果说曾经他的眼神里是带有善良和悲悯的话,现在只剩下冷酷了以及一种难测的绝望了。
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虽然仍旧沉迷于科学。但,似乎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精神病人了。
晃眼,透过他的眼底,能看到一种东西———无望。
那妖冶的声音突然传进了我耳里,“哦?不,或许你更赚呢!”
天下掉馅饼的事,我才不信呢。但我倒是想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反诈一笔。
“你说。”
他转身,往台阶上边稳稳地走去,一只苍白的露出青筋的左手朝我挥挥,示意让我跟上他的脚步。
我脑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就已经跟上了。很快,我就到了第二层楼,上面一层的地板比底下一层要光滑许多,那地板上似乎附了几分严寒,明明没穿凉鞋的我却感到冷意悄悄侵进了我的骨髓深处。
循着他的脚步,我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总算是拐到了一间黑乎乎的屋子前停下。
以前,阿杰带我来二楼玩,去的也总是他自己的房间,我知道这里很大,但未曾想到过这里的房间星罗棋布,就像一个偌大的迷宫,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现在,停驻在这黑黑的屋子前,我回头看,没有路,他停靠在我旁边,我自己不自觉地进去了。
室内的光线很暗,模糊着我的眼睛,微弱的光线中,我恍恍惚惚看见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的是一盏掉漆的煤油灯和一张泛黄的纸。
我凑上前去看,过程中顺便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的确能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了。但这样的环境真真的能让人心静下来,我清晰地听着自己心跳,我时不时回头去看门外停靠着的那个人有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来到那张掉了漆皮的木桌旁,我楞楞地看着那张泛黄的照片,难道,这就是他叫我来的目的?
那张泛黄的照片上是一个浅黄色卷发的男孩,他开心地笑着,两个酒窝微微荡漾着,他的旁边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双手木木地抱着那个男孩。
不对,这个中年人,如此熟悉的眼神,难道是他?
我头轻微地往侧后方向偏,发现他悲凉的眼神正直直地看着我,我冷不丁一个转身。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已经确定就是他了,有些东西的确是可以凭感觉来判断的。
照片上的他鼻子还是完整的,整张脸虽算不上是英俊,但也十分坚挺,难道说,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在心灵深处,我其实是很害怕这种精神病人的,感觉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出格的举动。
“你听说过灵魂不灭吗?”
——他的声音幽幽地传进这不明不暗的屋子里。
我没有吭声,其实是默认了这个世界的非自然现象。
可他似乎误解了我的这种行为,以为我不相信,又缓缓幽幽地问了一句,“你听说过时空穿梭吗?”
我不就是穿梭过来的吗?不信也得信了!
“那······”
他停住了几刻——
“灵魂契约呢?”
一摸邪魅顺着他勾起的嘴角溢满了整张阴黑的脸上。
我的背脊不知怎的突然窜出一股寒意。
张了几下嘴,我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去履行你的契约吧,把你的灵魂渡给他。”
我其实内心是有不甘的,“凭什么是我!”
“你忘了,你自己答应的。”
他走向我身旁,递给我一封牛皮纸封面的信封,苍凉的眼神看着我,眼睛不经意间瞧向一个角落,向我摆摆手,示意我离开。
我想,大概是信上会说明一切的吧,有些东西可能他不想流露于口。
看着这半昏半明的屋子,我环顾了一周,悻悻地离开。
可好像,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我只好尴尬地问他:“等等,怎么回去啊。”
“自己走,上帝掷了骰子,看你自己怎么走。”他转过头来,在黑暗中,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他只是又说,“我们无法改变骰子的命运,但可以毁灭它。”
不经意间,我挪动了脚步,脑子里似乎被蒙住了一层浓厚的烟雾,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梯,出了这幢大楼,再次抬头时,已到了家门前,那张“天伦叙乐”的匾赤裸裸地映在我的脑海里。我呆呆地立在那。
良久,脑海中的烟雾渐渐弥散开来了,我陷入了思考的状态,究竟什么是骰子呢?世界,真的可以被人为地改变吗?
“发财,你这个小娃儿,又在想些啥子哦?”
我模模糊糊的眼中渐渐出现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人影,那是——花花公子。自从亿万走后,她总是来我家串门,我知道,这或许是一种对于留守儿童的同情吧。
这个善良的妇女一下子就看出来我在想事情,我随口一答:“我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害,人嘛,活在当下就好了,每天开开心心的,你看看,所有的动物都在为生存而烦恼,而我们人,其实生存不是问题,只是有些人啊,欲望忒大了,整天想哦,自己能得到起啥子,不珍惜现在的生活,总想着以后自己能成就些什么,最后就整天郁郁寡欢的。哎,你可不要勒样哦,自在。”
她的话舒缓而又语重心长,让人听着很舒服。只是轻飘飘的,好似存在,又好似不存在。
我没有回答她,但蒙蒙的脑袋渐渐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下雨声了,眼中也有了渐渐等待萌发的嫩绿的小杂草的模样······
或许活在当下,真的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