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致语文
赵欣怡
至于对您的厌恶之感,大概从亲眼看到升高中后直线下降的语文成绩开始的。
我也怀疑为何每次细致甚微的阅读和我自以为完美无缺的理解,总是无法达到“语文试题答案”所“渴望”的结果,这像是陷入一个无底的怪圈,我越是遵循内心,就越是背离原则,就好比今年高考中“诡异的光”事件所引起的轩然大波,哪怕我明知道这些只可能是别有用心,却还是硬着头皮靠拢这个“明明白白”的主旨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钟情于“语文教学”。
韩寒给高考作文的评价是极低的,他对作文固定形式的厌恶,我甚至可以在其中找到共鸣,他同时也肯定他的这种想法确实与教学原则相违背,但我总是带着愤世嫉俗的心态,坚信着正是这种语文教学原则,教我学会了撒谎,学会了生搬硬套,学会了墨守成规。
所以不得不说,我还是挺讨厌您的,语文。
如同欣赏世界上的风景一样,我也参悟文字所组成的段落的优美,因此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您别着急否定我,您又怎么明白我对文学那颗赤诚的心却无奈屡次被可怕的语文课堂所击垮的呢?
所谓我眼中的您,必须将当今社会一个积极向上、为大多数人所应当追求的价值观以固定的模式、相似的套路来写在答题纸上,等待有人用固定的采分点来衡量我们本人,对文章本该自由的理解,我以避开您的方式,来寻求自由。
我无法理解您一切的“断章取义”同“无中生有”。像在这几年读过的书里,我如今回想起来还悸动不已的故事《追风筝的人》,那是一场漫长的救赎,但一旦将这条忏悔线缠入语文的知识脉络中,这个故事就会突然变得平淡无味,你瞧,几句话讲完了前因后果,再几句话道明了个中心思想,我总觉得在无形之中,您看似在高度概括着什么,实则也是在不断剔除着什么。如果语文就是随意按下快门的一张照片,在静止之中还要强行要人增加些花红草绿,那么阅读则像你举起镜头,沿路走下去就有沿路的风情,沿路的纷繁也无不滋润着你。
您驱使我不停远离他,我开始不再同他保持同样的姿态,我远离这轮绝望的落日,最终只将阿米尔的断肠概括为“悔恨”。
也许他并不是这样的。
在摆脱您的每一刻,我都对这里的每一句话每一帧画面都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就像漫天都飞着风筝,又像只有那么一支,在哀鸿遍野的土地上,我们怀着莫大的失望叹息——朝拜者的黄昏过去了,而答案遥遥无期,又怎能祈求普天之下再没有无辜的死亡和无谓的迷惘。朝朝暮暮,不乏的永远是渴望子弹回膛的哀嚎——正如这个世界渴望答案。
阿米尔又能做些什么呢,他深知“哈桑扑倒在柏油路上,他那不求回报的忠贞生命,像他以前经常追逐的断线风筝,从他身上飘走”。他听见风起的呼啸声——他就是那个被夺走的风筝。
他无需这个固化的答案,无需这个标准而客观的评价。
对战争的讽刺,对人性弱点的揭露,对和平的渴求,不过是我们将作品的内涵来来回回锁定在几个标准的短语之上,而故事的主人公阿米尔只是将脸深埋入手掌,一次又一次地低声说着:“不,不,不。”在阅读之中,你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同故事的角色站在一起了,你们并肩跪在地上,望着快下山的太阳,嘴里重复着如出一辙的祷告,脸上挂着同样绝望的泪水,这样才终于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的感受。
他的内心甚至没有过多的仇恨以及希望,阅读使我更加靠近事物的本质,使我更加能理解我所读的这个人,慌乱而不安的内心。
这样讲的话,您也得原谅我,原谅我对这个故事的所有感受,全部源于我将自己置身在了这样的荒芜里,我真正理解您所说的“悔”,您概括的“恨”,我甚至更多明白这场战争的残虐,这些朝拜者平静的祷告,包括这平静背后内心的那场海啸。我因此有了权利去批判、去感恩、去用我的思想来指引我的态度,去用我的理性同感性触摸着阿米尔和哈桑,喀布尔的布丹,去用我真诚而且竭尽全力的声音喊:为你,千千万万遍。
课本中有篇《长亭送别》也始终令我印象深刻,直到阅读《西厢记》,才开始对当时莺莺眼中的枫林红叶、垂柳长条有了更加深刻的触动。那张生,是对莺莺一见钟情却格外痴情的男子,看着那开府的小姐逐渐走远了去,他说着:“兰麝香仍在,佩环声渐远。东风摇曳垂杨柳,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你道是河中开府相公家,我道是南海水月观音闲。”这其中的爱情,原来也这般可爱,是那“你撇下半天风韵,我拾得万种思量”的心心念念啊!
您看,我对阅读,也是这份心心念念,那么您能否看着这份情面,原谅我呢?
指导老师 柴海军
(作者系山西省康杰中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