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语文课与课外书
李若楠
我讨厌语文。
但我喜欢看课外书。
这二者并不矛盾,这点我早已认识清楚。因为真正的语文不会把原本“平等”的书籍划分为三六九等,按照“功能”给它贴上不甚贴切的标签(闲书、课外书、必读书之类),也不会因为所述的观点不同而拒之门外。
所幸,那一刻的顿悟,并没有和其他记忆一样,变得模糊、残缺,最终淹没在尘埃里。
一个冬日的午后,一节按部就班的语文课,一篇需要阅读、分层、归纳中心思想的课文,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是,我身边坐了几位素不相识的老师,这是后排生独有的“福利”。原则上,这样的“福利”将会导致我无法像平常一样看课外书,不过它并不影响我随时开小差。也许是班级荣誉的驱使,我最终还是翻开了课本。
我不大记得那是一篇怎样的课文,不过大致可以推断出它应该是一篇小说,不然的话,就很难解释当时的我为什么会全身心投入在一篇课文中,甚至落下泪来。要知道,即使是又厚又重的“大部头”,也要比语文课本有趣得多。
我以无比认真的态度,一步一步踏在早已规划好的路上。这路注定是平坦的通途,我甚至不必关注脚下,只需迈开双腿,踩在前人留下的脚印上便可抵达目的地。然而,当我被老师叫起来回答中心思想时,我才意识到,这条路本就有着诸多岔路,前人就像识途的老马,飞快地前进,而我却因一瞬的失神,辨不清满地的脚印哪些才是我所跟随的前人留下的,于是,我便迷了路。
事实证明,伟人的话还是有几番道理的。因为他说:当事情的发展脱离既定轨道之时,那它之后发生的每一环都将不可预测。
我慢吞吞地站起来,尽力地回想平日里不曾在意的中心思想,试图总结出一套可以直接套用的格式,然而脑中一片空白。无奈之下,我只得以自己的方式来阐述。开口之前,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来自远方的微不可闻的叹息。
我不知道那时的教室是怎样一种氛围,因为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说到动情处时禁不住湿润了眼眶。我似乎说了很多,说了很长时间,直至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我才像是活过来一般停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她脸上复杂的表情让我不敢也不愿再多看一眼。我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弄砸了一堂本应十分顺利的公开课。我低下头选择了自责,让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直至渗出血来,我隐隐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在面对她时觉得好受些。毕竟,我事先没有参与“排练”、没有准备答案算不得什么理由。
我不确定当时是主动还是被动,总之,在同学们的注视下,我走进了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后来才听到同学说,我那时就像义士一般挥洒一腔热血,而后慷慨就义。直觉上,我那时应当是没有任何激烈的心理活动,只是觉得要去认个错,仅此而已。
我注意到语文老师的办公桌上放着我的课外书,而且书页是翻开的。我忍下想要和老师讨论一番的欲望,规规矩矩地低头认错。我原本以为她会严厉地批评我,或是大度地原谅我,然而,她说:“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翻错页了。”
直至今日,我依旧困惑,一个人究竟怎样才能做到,在不经意间把话说得如此委婉而又直逼人心。我知道她是个不错的老师,所以我还是决定原谅她,毕竟这只是无心之举。但我能够肯定的是,在那一刻之前,我从来没有动过任何关于讨厌语文的念头。
我不认为可以淌下热泪的真情实感会是理解有误,所以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便返回了教室,不过我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我才觉得无比委屈难过,于是,我在桌边的墙壁上狠狠地写下“讨厌语文”的字眼。
前些年,学校翻修,幼稚的痕迹自然不复存在,只不过“讨厌语文”的种子早已参天。存在即真理,这句话在语文课上似乎是个伪命题,因为语文课上不允许出现1000个哈姆雷特,有的只是非对即错。
学期结束,被没收的课外书一一归还,除了我的那本《局外人》。我猜测,她一定是过于喜欢才不肯还给我的。即使这样,直至毕业,我也没有和她探讨《局外人》。
《局外人》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没有之一。出于这点,我愿意相信她会把书留在书架上而不是丢在垃圾桶里。
我是在旧书摊上偶遇《局外人》的,打算买下时,卖书的小哥却不大愿意卖给我,他说:“小孩子还是看一点积极向上的书。”据说,他不过才20出头。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搞不清。”这是《局外人》的开篇。平淡简短,惊世骇俗。正是“局外人”。
最后,《局外人》还是到了我的手里,是以极低的价格。虽然,它最终是躺在语文老师的办公桌上,这点算不得什么遗憾。
我曾在知乎上看到这样的问题:“《局外人》这本小说牛在哪里?为什么我看过之后很难总结出收获?”
细细想来,我确实道不出读完《局外人》的收获,甚至无法说出它究竟好在哪里。也许《局外人》正是这样的一本书:潜移默化地影响,不知不觉间融入骨血。
因为,《局外人》看似灰色,实则有光。
指导老师 柴海军
(作者系山西省康杰中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