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名女尸
萧厉再有罗小男的消息已经是回周宁一个多星期之后的事了，罗小男给他回的只有一句语音：很安全，放心。紧跟着又配了一个定位，人还在欧洲。
萧厉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至此终于落了下去，他给阎非发微信，说要借一步说话。这些日子因为抽了太多烟，萧厉支气管出了问题，大半夜常咳得死去活来，搅得睡在他隔壁屋的阎非也睡不好觉，没办法只得被迫戒烟，把消遣活动从抽烟变成了喝咖啡。
两人走出刑侦局去便利店，萧厉给冻得哆嗦：“话说我这几天碰到了晓茹，她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
他本来以为万晓茹至少得休一个月才会来上班，结果没想到，万晓茹脸上的瘀伤甚至还没完全好就回检验科复职了。
“她比你想的坚强。”阎非淡淡道，“而且她想证明自己能做好这份工作。”
进了便利店，萧厉轻车熟路地叫了摩卡和美式：“我这几天都快把老郭烦死了，天天追着要他对比女尸和之前的失踪人口，看来完事儿又得请他吃饭。”
一个星期以来，因为对不上女尸的DNA，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根据尸体的手术情况挨个对比可能的失踪人口。萧厉这回是铁了心，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无名女尸的身份搞清楚，这样他才能知道罗小男到底和这具尸体有没有什么关联。
两人在角落里的位置坐下，萧厉知道阎非肯定不只要找他说这些，把美式推过去：“你别绕弯子，有什么直接问。”
“聪明了。”阎非也不和他客气，直截了当道，“罗小男和你的关系急转直下之前，你和她发生了什么？”
萧厉捧着杯子的手一抖，阎非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罗小男不像是对你毫无感情，她这么决然地要和你一刀两断，应该是已经注意到你在怀疑她了，是不是？”
萧厉觉得眼下阎非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嫌疑人一模一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罗小男都快和凶杀案扯上关系了，他没有选择，只能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犀牛那个事儿？原来好好的行动突然搞砸了。”
“有关系？”
“我当时又不知道你瞒着我搞了这么大堆事，就想把大货从他们手里套过来，后来那个瑞亚怀疑我是条子，她凑到我身上的时候说，五年前犀牛就是因为没找人，所以夜总会才被人查封的。”
阎非恍然：“五年前的事，就是罗小男帮刑侦局一起捣毁色情窝点的那一次，是吧？”
萧厉道：“那次的事也有我一份，后来稿子里确实是拿掉了几家店，你还记不记得马骁骁的案子？罗小男那边不是还有些皮条客的名单吗？那些都是不牵扯到背后资金链条的‘散商’，我原来以为五年前拿掉的应该都是这种人，罗小男怕他们都是亡命徒，想先把大头给收拾掉才把这部分人的消息按下来。”
色情服务业的水深，阎非自然知道：“所以你怀疑当年被撤掉的不仅仅是零散的皮条客，还有有强大后台背景的店家？”
“没错。”萧厉苦笑，“在发稿前唯一的经手人就是罗小男，所以我担心罗小男是出于某种原因，包庇了一部分人，替他们做了公关。”
阎非想了想，忽然道：“她真的是唯一的经手人吗？”
萧厉知道他要说什么，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想到了，尤其是小男这次还被罗战带出国，他也有嫌疑。”
阎非道：“罗小男对你的态度转变是从她父亲回国开始的，已经很明显了。”
萧厉提到这个事情就懊恼，恨自己就不该怀疑罗小男，两人共事这么久，他早就该清楚，在一般无关痛痒的小稿子上，罗小男可能会有意提供一定的导向，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来没错过。
阎非淡淡道：“罗小男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她不和你说这些，应该也有她的顾虑。”
萧厉心里却想，难怪黄海涵会说阎非和罗小男像。很多事情，说不定阎非这个局外人看得比他都清楚，他苦笑道：“她非常在意罗战，以前《大众视点》开了官微，有人在网上骂她爸，她还会上去和人家互骂，还叫我帮过她。”
阎非道：“罗小男在‘七一四案’时帮过我，这件事你可以信任我，我不能以警察的身份承诺你什么，但会力所能及地帮你们。”
萧厉一愣，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摇着头道：“本来我和你这笔烂账就很难算了，现在又扯了罗小男进来，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可是很无情的，你现在就算帮她，未来可能她还会派别人过来写你的八卦。”
“让她来，我倒要看看能写出什么。”
阎非说完，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萧厉知道现在再拘泥在这些事上也没有意义，又说起接下来的打算。
他这两天想了很多，为避免叫杨局对两人查案的动机生出不必要的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舆论去逼刑侦局接这个烫手山芋，毕竟“无名女尸案”的凶手还没抓到，这时候如果有媒体煽风点火，他们便有了去调查无名女尸的契机。
萧厉心生忐忑，这件事事关阎非的仕途，换作以前萧厉压根不敢想，但是自从阎非把他从浴缸里捞出来，萧厉却隐约意识到，如果要证明阎非并非一直在失去，他这个“被救回来的人”就必须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再做任何逃避。
萧厉道：“舆论都是有反噬效果的，我现在拿它出来当枪使，未来子弹就可能打在自己身上，我已经坑过你很多次了，现在是最后的机会，这个坑你可以选择不跳。”
他自认为自己说得已经足够诚恳，却没想到阎非听完只是面无表情道：“既然这样不如把房租免了吧，我之前被记过，估计年底晋升和涨工资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省点钱。”
“……”
萧厉震惊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免房租这事儿你是不是计划好久了？”
“就当给我的报酬，既然要拿舆论当筹码，那你就做好被穷追猛打的准备，一鼓作气把这个事情查清楚。”阎非语气平静，显然没太当回事。
萧厉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帮自己，苦笑着摇摇头：“阎非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救人还包善后。”
“你觉得不够？”阎非想了想，又道，“那既然这样，这次的事情结束后，陪我去见一下我爸，你不需要原谅他，只需要让他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就行了。”
萧厉一愣，当了警察之后，要说他对阎正平还有多少恨也谈不上，这段时间他见过许多不幸又阴差阳错的事，“七一四案”里的人大多不得善终，阎正平也不是唯一一个。
阎非的神情难得有些不安，萧厉心想你也有今天，于是笑得更厉害：“那到时候你可要做好准备，我可能一天一夜都说不完某些人的英勇事迹。”
“你……”阎非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微微睁大了眼。
“可别急着谢我，之后我和罗小男要给你惹上的麻烦可大了去了。”萧厉生怕再往下又搞得很肉麻，拿着杯子上去碰了碰，“从今天开始，咱们又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阎非，合作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