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戒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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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七日之期

龙钧与寒锋领兵,在月华城外三里安营扎寨,双方三番交战,互有胜负,但皆未伤及元气。要论损失,倒是北辽更大。

随后,北辽叛军禁闭城门。龙钧每日排骑兵小队,在城外骚扰骂阵,叛军却城门紧闭,不予应战,看样子是逼迫龙钧攻城。

这一招可真够毒辣的,月华城之地势,中间高,四周低,加之城池防备齐全,叛军又是兵强马壮,要攻下城池,没有十倍之兵力,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双方兵力相差无几,叛军后方还在源源不断地增援。

龙钧尝试着攻了两次,城池固若金汤,平辽军损失惨重。战局就此僵持住。

前方战局的暂停,以及叛军约定的七日之期,让帝都臣民又看到了一线希望。民间盛传,以君相换帝都黎民,乃最佳方案。

甚至有一种声音是,既然注定石月帝国国祚八百年,与其拼死一搏,不如和平交接。

帝都之各大家族,十有七八,已在暗自谋划改旗易帜,归顺叛军之事。一时间,帝都暗流涌动,皇室及相府成为众矢之的。

七日之期已过三日,龙昊招文武百官齐聚议事大殿,也就是龙懿的灵堂,共商报国大计。

唐世涯首先一番慷慨陈词,“叛军掠我土地,杀我黎民,帝国人人得而诛之!今叛军蛊惑我帝都之军心,鼓吹劝降,实乃无耻至极也!诸位且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钧元帅在前线御敌,帝都唯一之出路,乃勠力同心,与叛军决一死战耳!”

众人皆是不语,无人附议,无人表决心,多是各怀心思。

龙昊见唐世涯冷场,心里一阵绞痛,凉意从头顶到脚板心。他扫视了一眼众人,冷冷道:“诸卿有何意见,且畅所欲言!”

众人依然低头不语,龙昊想到此前去往皇仓,见捐赠薄上,物资最多的要数户部尚书刘西林,于是问道:“刘大人,不知卿有何意见?”

刘西林乃皇仓总管刘希平之弟,四皇子龙然舅父。听闻龙昊点名,他不慌不忙跪地,“臣以为,国丧期间,且南国灾荒不断,军队供给不足,以硬碰硬,天下苍生苦矣!北辽下达最后之通牒,亦是寻求和谈之信号也。或可派员与之接洽,寻求和谈,割地赔款,订立盟约,南北独立,井水不犯河水也!”

“臣附议!”工部尚书曹宇和慌忙跪地附和道。

“臣附议!”礼部尚书赵廷附和。

“臣附议!”刑部尚书吴荣附和。此人正是龙昊的亲舅父。

。。。。。。

石月帝国之朝堂,宰相之下的文官,最高就是户部、工部、礼部、吏部、刑部等五部尚书,皆为二品大员。五部尚书有四人提议和谈,其他官员,即便有何不同意见,也不会当这个出头鸟,俱是附和。很快,朝堂之上跪了一大片。

这也难怪,很多官员从内心深处就是要归顺北辽,要拿帝君和宰相换取自保的,但又不好说。

这刘西林狡猾至极,提出个和谈的方案,又比直接投降显得优雅多了。投降派当然是举双手赞成了。

而主战派中的一部分人,其实是迫于道德伦理之束缚,才选择了主战,从内心深处来说还是惧怕叛军,惧怕所谓的辽神和妖童的。

刘西林的和谈方案,是战与降的折中,主战派权衡一番,自然就倒向了对自己更有力的和谈方案。

没有附和的,屈指可数,冷江、唐宇是军人,冷江的弟弟冷河被叛军所杀,他是断然不可能赞成和谈的。唐宇是唐世涯的亲侄子,又是龙昊的贴身侍卫,自然没有反的道理。

另有尚未上前线的两个禁军统领,与龙飞、冷河等人交情很深,有过出生入死之情,自然也没有反的道理。

文官除了唐世涯,举目望去,尚未跪地附和的,一共就五人,因为品级太低,龙昊一时之间竟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而让龙昊最无法理解的是,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员,多数跟刘西林一样,不是皇子的舅父姨父,就是妃子的父兄。其中,甚至就有自己的亲舅父!

这些皇亲国戚,平日里仗着皇室有人,耀武扬威,一旦大厦将倾,就明哲保身。

他不由得更加心寒,长叹一声,悲愤无比地说:“诸卿之提议甚好也!叛军尚在月华城,尔等就如此贪生怕死,叫身在前线的将士作何想?叫燕郡惨遭蹂躏之黎民作何想?叫为国捐躯烈士之遗属作何想?父皇临终曾教导昊曰,无论何时切不可退缩也!昊虽不才,然自叛军南犯以来,昊未曾半分退缩!今诸卿之提议,让昊心灰意冷,我帝国之堡垒,已然被诸卿自内部攻破也!”

“陛下!大厦将倾,为君者当顾念苍生也!”刘西林叩首大呼道。

龙昊并未反驳,只是来回在众人之间踱步。

唐世涯潸然泪下,跪地请命道:“陛下,即是如此,臣请孤身前往月华城叛军营帐,与贼首面谈,力保南北各自而治也!”

“卖国求荣,真有诸卿想象中那般容易?”龙昊拂袖大吼道,“叛贼之欲深不可测也!贼既悬赏万金以取亚父之人头,亚父此番前去,此不是飞蛾扑火也!”

良久,唐世涯冷静了不少,继而道:“我禁军之威力,北辽亦是有所忌惮,是以固守月华城,不肯出战。臣以为,和谈之策,或可一试也!不若陛下修书一封,恳请和谈,传递至华月城,以观其变,再做定夺,以为缓兵之计,亦无伤大碍也!”

“臣等附议!”先前提议和谈的诸官,皆是附和。

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唐世涯最终还是倒向了和谈的方案。

“罢了!罢了!此或为天意!亚父且代昊修书,诸卿皆退下罢!”龙昊情绪有些失控,愤怒地踹翻了两个鼎炉,朝堂之上顿时乌烟瘴气,咳嗽之声此起彼伏。

诸位官员陆陆续续离去,只剩下唐宇和几个太监。龙昊呆立在朝堂中央,觉得很累,感觉自己要被压垮。大厦将倾,自己顶得住吗?顶不住,将是如何下场?

话说唐世涯代龙昊起草了信件,龙昊只看到抬头所写“北辽帝君”四个字,就气得要吐血,哪里还看得下去,扔在地上,怒吼道:“亚父丧权辱国也!”

唐世涯哭着捡起信纸,老泪纵横道:“陛下,当此之下,我帝国与北辽,本质乃两国之交也!两国和谈,需得有十分之诚意也!若帝国与北辽,仍系君臣之关系,何来和谈之说?恳请陛下忍辱负重,和谈之机不可错失,此为帝都赢得宝贵之时间耳!”

“罢!此事亚父全权办理!昊不再插言!”龙昊也懒得去争论,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唐世涯命人快马加鞭,携求和之书信赴前线。龙钧听闻要修书求和,也是气得几乎吐血。但此乃朝廷之决定,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七日之期第六日,信使孤身一人来到华月城下,叛军探子禀报,张山为之一惊,随即大喜,开门迎客。

信使将求和书信递上,张山越看越高兴,当即命人复函密封,上书“唐世涯亲启”五个字,由信使带回。

书信直接递到唐世涯手中,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内曰:“昏君龙昊、贼相唐世涯,深明大义也!今我北辽讨伐不义之昏君,臣民实无罪也!若要和谈,割燕、石东、石中、江东四郡,由昏君龙昊携皇子二人,随从十人以内,三日内卸甲质月华城,可止干化戈也!北辽帝君张山钦此。北辽帝国历元年元月二十四日。”

唐世涯带着书信去拜见龙昊,龙昊接过书信,一边看一边狰狞地哈哈大笑,是那种绝望地笑。

石月大陆一共一都十郡,北辽、燕、石中、石东、江东五郡居北,石月城与石南、溟西、溟南、石西、南夷五郡居南。

论版图,北国五郡虽然之占据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疆土,但人口占比达三分之二强,大陆重镇几乎皆在北国。

特别是近几年来,南国五郡的灾荒更为严重,人口益发锐减。北国除北辽外,其他四郡虽也遭遇的饥荒,但还没有达到绝收的程度。

所以,这一割地条款,基本上等于将大陆富饶繁华之地,全部割让给了北辽。石月帝国所辖,竟基本上是一片荒野。

“亚父以为当如何也?”龙昊笑了许久,面目狰狞地看着唐世涯。

龙昊何尝不知,自己并无决定之权。在帝都,自己几乎没有心腹,母亲又与世无争,连自己的亲舅舅都倒向别人。唐世涯威望高,根基尚浅的自己,怎么斗得过他?

送他去做质子,对于唐世涯来说,对唐皇后来说,对四皇子龙然来说,对依附于上述几人的朝廷百官来说,无疑是一箭双雕。

唐世涯不敢看这个年轻人的眼睛,硬着头皮道:“臣不知。或可召集文武百官及皇室诸子,以定此事也!”

“准!”龙昊继续哈哈大笑,“昊即便赴死,亦要让满朝文武知道,丧权辱国非昊之本意,乃顺应臣民之意也!”

唐世涯也不客套,当即传令,文武百官及诸皇子、后宫家眷入朝议事。

朝堂之上,人头攒动。唐世涯略去北辽书信的开头结尾,只念了中间核心之意,继而跪地向龙昊道:“陛下,臣奏请应允叛军之条件,由陛下携三皇子、六皇子入月华城为质,以求帝都之和平也!”

众人皆议论纷纷,六皇子跪地朝父亲龙懿之灵位叩首,泣不成声:“父皇在天之灵,基尚年幼,体弱多病,不能胜任质子一角也!”

贵妃娘娘吴若仪眼泪断了线,跪着搓行至龙懿灵前,几乎哭晕过去。

龙昊扶起母亲,淡然道:“母亲,昊乃一国之储君!当此危难之时,丧权辱国,与贼求和,本非昊意!然,满朝文武皆念及帝都臣民之安危,愿意舍君保国,昊虽赴死,背负卖国求荣之骂名,义无反顾也!吾兄钧,今乃平辽大元帅,在前线御敌,断不可做质子也!”

七皇子龙发突然跪地请命道:“昊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发儿你疯了吗?你才不过八岁!”娴妃孙秀芳拉起跪地的儿子,意欲责罚。

龙发坚决地挪开母亲地手,继续请命道:“父皇曾教导儿臣,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手足同心,其利断金!发儿意已决,随昊哥哥一起到华月城做人质!”

“七皇子之勇气,可歌可泣!既如此,臣奏请陛下成全皇子之一片赤诚,以换大元帅全力抗敌!”唐世涯跪地奏道。

“臣等附议!”其他大臣俱跪地赞成。

龙昊根本不理睬众臣,走到龙发面前,扶起他,忍住热泪道:“昊哥哥定会拼死护你周全!”

皇室宗族无不为之感动,一时之间,哭声四起。

六皇子虽不愿意,但奈何其母妃位卑言轻,无人替他求情,就算哭得声音沙哑,也无法改变已做之决定。

质子人选已定,接下来就是十人以内的随从人选了。既然说是十人以内,那也就意味着,可以一个都没有。

所以,唐世涯接着宣布道:“随陛下及二位皇子入质华月城之随从,诸位自告奋勇报名也!”

“臣誓死捍卫陛下!”唐宇跪地请命。

唐世涯的脸顿时拉得比茄子还长,咬牙切齿地望着侄子,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这也难怪,唐世涯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直视唐宇如子,还指望着他延续唐氏之荣耀的,哪里想到他竟然是个榆木脑袋。

但是,唐宇已是成年人,而且是准帝君的侍卫,他所做的这个决定,于情于理都是正确的。

朝堂之上,再无人请缨。随从人选,也就此定下来。

“陛下,臣奏请礼部尚书赵廷前往月华城,辅助陛下与北辽之和谈也!”唐世涯将事先起草好的合约交与赵廷。

“亚父之安排甚好!”龙昊答应着,“不知赵大人可有异议?”

赵廷跪地叩首:“陛下,臣才疏学浅,参加和谈恐有损帝国之威严!奏请由他人担此大任也!”

“两国之交,实乃礼部之本职也,赵大人义不容辞也!国难当头,大人不得再推诿!”唐世涯正色道。

“臣等附议!”几位二品尚书附和着。

赵廷面如死灰,颤抖着将合约揣入怀中,似乎那张纸带着火一般。

龙昊拉着龙发稚嫩的手,与全副武装的唐宇一起,大义凛然地朝外走去,面上俱带着视死如归的微笑。

此一幕十分动人,不少官员也为之黯然垂泪。

不肯赴月华城的龙基,被禁军士兵拖着往外走,嗓子已哭破,没了声音。

朝堂外,一架马车早已备好,备了些简单的衣物。帝都之马车,标配是乘坐三人。

另外有十骑禁军在两侧,想来是护送,或者说押解他们入月华城的了。再就是赵廷为首的三台马车九人和谈队伍。

龙昊心头暗笑,好一个亚父唐世涯,你原本就断定,除了我和两位皇子,不可能有哪怕一个随从!殊不知,你的亲侄子,让你大失所望也!

唐宇死死抱着挣扎的龙基,龙昊抱着龙发,坐上马车,车夫挥动鞭子,在禁军骑兵的押解下,快速驶出。

龙昊掀开帘子,看着熟悉的帝都,看着夹道挥泪送别的帝都子民,紧紧握住了拳头,在心底狠狠发誓,今日所失去的一切,一定要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