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夫人（上）

智力篇

夫人姓王名立萍，1948年8月24日出生，初中毕业。娘家颜村铺乡中冯堌，书香门第，数代为官，属当地名门望族。曾祖父是清朝廪生、里长，官服顶戴及佩剑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才被销毁。祖父是20世纪40年代解放区人民政府干部、烈士。父亲老大，有3个弟弟、2个妹妹，皆由他供给上学，先后就业。其中有3个大学生，开范县之先河。

夫人出生在文化氛围浓厚的家庭，儒门家风受到熏陶，聪睿基因得以遗传，养成了诸多与众不同的气质、性格与品行。在这里，我试图用对立统一的观点方法引领读者来认知、考量和记忆。本篇叙述的内容是睿智与痴心兼容。

夫人自幼聪明伶俐，智商超过寻常同龄人。其眼之尖、耳之灵、口之利、手之巧、脑之睿，均让伙伴望尘莫及。即使进入老年，其记忆、观察、思考、判断、推理等能力也令人咂舌。

记忆是思维活动的基础

记忆作为智力要素，是思维活动的基础，离开记忆，谈不上有任何思维活动。亲身经历的往事，夫人能清晰地讲述下来。周边发生的故事，能如实回忆起来。影视中的人物，看一次就能记住其音容笑貌。日常生活中的人，见一面能像照相机一样留下他的影像，像录音机一样记下他的姓名。一家老小，包括直系亲属50多口人的出生年月、生肖属相都刻在她脑子里。谁人过生日，都由她提醒。2011年9月19日，夫人有意对孩子的姑父说：“好长时间没吃你的饭了，明天请客吧。”保营说：“好啊，也该聚一聚啦。”当我们带着蛋糕酒水在餐厅就座后，孩子他姑恍然大悟了，原来这天是她的生日，激动得满眼都是泪花。过生日是夫人给全家立下的规矩，尤其对老人的生日格外重视。母亲过生日，地点一年一更换，形式一年一变化。去年选在了龙王庄，亲朋好友60多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充满了欢庆，增添了祥和。

思辨是衡量智力强弱的标准

思辨不是纯逻辑推理的思辨哲学，这里特指思维辩驳。它是衡量智力强弱的标准之一。思辨能力强，运用知识、理由、根据否定对方的能力就强，反之就弱，这与人的天资与后天的学习有直接必然联系。市场经济条件下，买东西购物也是对思辨能力的考量。俗话说：“北京到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集贸市场买菜，夫人从不讲价格，认为做小本生意不容易，时常有施舍的表示。买大件物品就不同了，不仅砍价，而且还要出最低价。新房装修后买家具，都说正大家居市场的床垫便宜，我和保藏准备以1500元的价格购买，夫人嫌贵，说不能要。老板说：“这是棕垫子。”夫人说：“不是棕垫子500元也不要。”老板说：“别人买都是1500元。”夫人说：“是不是这些钱买，值得怀疑。假设是，说明都买贵了。并且没有永恒的价格，也没有万世不变的产品。今天时兴，说不定明天就更新换代了。还是卖大馍的挣钱，薄利多销才是生财之道。我出1200元，如果行，我两家要两个。”老板没办法了，说：“拉走吧，千万别说这个价格买的。”后来，又在崛起家居用1.1万元买了两套沙发，5000元买了一套餐桌餐椅，都是非洲红檀的料，现在价格该翻两番了吧。

我家在颐和银座，2005年按商品房买下，2007年入住。在办理房产证时，土地属于划拨，只能按经济适用房办理，全体业主坚决反对，大家的要求合情合理。若按商品房办理房产证，开发商需补交200多万元的土地变更费用，改变土地使用性质。面对面交涉无进展，业主采用了集体上访形式，请政府出面协调，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一次二次无效果，却也脱颖而出了几位思维敏捷、口齿伶俐的辩才，夫人便是其中之一。今年3月份又去信访办敦促，她一席话加速了房产证办理的进程：“我们是拿着商品房的宣传广告买的房，花的是商品房的价钱。证据确凿，无可辩驳，请政府加大对开发商的督办力度，防止部门之间踢足球。足球不是他人，而是我们业主。你们不能空踢，现在到了射门的时候了。”一个月之后，有了信息，开发商已同意并筹备补交土地变更资金，我们的房产证有望了。

应变是检验智力强弱的要素

脑子快，应变能力强，是夫人的一大特征。孩提时期就是猜谜语、做智力游戏的高手，如今参与电视上的猜谜活动，出得来就能猜得出，总嫌节奏进行得慢。今年五一节翻修老家院落，拆建厕所、简易厨房时，方案不时地变更。我有当工程预算员的经历，一般都由我提出，她能随思路变化而迅速变化，并提出创新的改造意见，如檩条换成金属的，凉棚顶换成竹竿的。厕所东边是楼房，当提出解决隐蔽问题时，她马上勾画出“山”字型图形；当提出防止围墙腐蚀问题时，她马上说出改变蹲坑方位的设想。尤其在处理宅基边界问题时，更凸显了她的应变能力。围墙要重建，推倒后，邻居二弟对夫人说：“嫂子，现勤哥呢？”夫人说：“他回濮阳了，有急事需他处理。”二弟说：“垒墙时，能不能往西移移。”这问题提得突然，争宅基、地边子是农村最常见的复杂的事。夫人为了今后和睦相处，急中生智提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办法，说：“可以商量，你拿尺子量吧，北边多长，南边让你和北边一样，你囫囵我破。”二弟赞成这个意见，与“掌尺的”测后，南边比北边短45厘米。夫人表态，差多少补多少，二弟满足地说：“我的楼房以后反正不动了，院子的南边抱点头好，少移5厘米吧。”结果，围墙南端往西移动了40厘米，老墙基留下短时期消除不掉的痕迹。这是夫人既宽容大度而又智慧处理重大问题的例证。

1993年冬，我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急忙往家赶，走到麻口方知不是病重，而是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了。我强忍悲痛，点着烟一口气抽了半截，慢慢躺在汽车靠背上。四妹无声地抽泣，儿子思波大泪珠子往下滚。夫人在遭到突然打击的同时，密切地关注着一切。因我的表情，大家都没敢哭出声。其实这样比放声大哭要难受得多。家里情况就惨烈了，年迈的奶奶在隔壁屋里哭得死去活来，母亲在里屋悲痛欲绝，几个妹妹围着遗体拼命悲号。夫人立刻意识到这样下去要出事，突然严厉地说：“都别哭了，快去照顾活人。”还真是这样，奶奶和母亲分别受到劝慰，情绪得到控制。夫人看到我在抑制情绪中处理后事，寸步不离我身。当盖棺成殓时，夫人紧急中央求管事人，“不要砸死‘扣’，让他当兵的小孙子来到后看一眼。”二小用肩扛开棺盖，告别了爷爷。夫人的应变，使他没有留下遗憾，眉头碰击棺材，印上了点点血痕。正如夫人所料，后事处理完，我回到机关就开始心绞痛，患上冠心病。父亲过“四七”，孩子都回家了，唯独我住在医院里治疗。母亲问我怎么没来，夫人说工作忙出差了。加上孙子、孙女的佐证，便信以为真。若是母亲知道我这个独生子病倒，就不得了。

一心二用是智力强盛的体现

一心二用是夫人的又一特征。她在家乡务农时，就能够拉着风箱做着饭听收音机，掐着草辫看书，甚至边听收音机边看书。我是绝对做不到的，像杂技演员拍皮球，两只手可拍8个，我两只手拍两个都办不到。来油田后，生活条件发生变化，她做着缝纫机活，听着电视连续剧，故事情节内容比我聚精会神地看记得还清楚。我家的餐厅和厨房只隔一宽阔的推拉门，餐厅里挂着电视机，做饭、吃饭、收拾涮洗都不关机。她做着全过程的事，不耽误收听收看。早饭时间播《海峡两岸》和重要新闻，为弄清楚，我常常需要停止咀嚼，屏着气观听。她可以边干活边和你谈论钓鱼岛、黄岩岛等话题。我说：“刚才的新闻你看啦？”她笑我说：“还用像你那样专心致志呀！”今天早上，她正在聚精会神做早饭，电视播送着“北京市为缓解看病难的问题，决定在五环外建设28家医疗机构”的新闻。我有意测试她，吃着饭问：“北京建立多少医疗机构？”她说：“五环外再建28家。”我说：“你还真听了。”她说：“我对数字特别敏感。”

心灵手巧是智力强盛的反映

脑子好用，一般都心灵手巧，夫人正是这样。在吃的方面，能做到粗粮细做、菜蔬巧做。她的蒸野菜、油炸红薯饼、焖豆腐、红烧肉等独具风味，在亲戚邻居中传为美谈。在穿的方面，自十三四岁开始，自己的衣服鞋袜都是自己做。结婚后，成了我村白尽义务的业余裁缝，找她裁剪衣服、画鞋样、学针线活的络绎不绝。见到我的布鞋不分左右脚，笑话说：“咋像个押瓜铲子。”夫人自制鞋样，自创款式，做出第一双布鞋，穿出去，全村哗然，迅速推广，改变了胡洼人的足下形象。现在打开她的衣橱，有一半衣服是自己剪裁制作的。在用的方面，物品出毛病了，先立足于修，再说换。该男子汉干的活，都是她来。如修炉灶、缝纫机，换阀门、纱窗，接灯线、开关，开难开之锁、攻难攻之关。电话机不响了，塞紧插头就响了。疙瘩解不开了，她三扯两拉就理出头绪来。大件小件能做就不买。时髦一时的塑料绳背篼、瓶套、钱包、电视空调罩、铁耙、笊篱等她都做过。最有代表性的是自选自制的颐和银座的窗帘与沙发靠背坐垫，色彩协调，格调浑然一体，不同角度有不同效果的金色暗条，熠熠生辉，颇有富丽堂皇之感，不愧是夫人的得意之作。

聪敏的人一般都机智灵活，不呆板、不拘泥，夫人却与众不同。在睿智占矛盾的主要方面的同时，又有次要方面的痴心与其兼容。过百姓日子，有很强的适应能力，穷了穷过，富了富过。结婚后，生活十分拮据，吃了上顿没下顿，早晨烧了晚上无。刚割完麦子，地里有麦茬，夫人在家和面，我必须迅速拔一粪箕子才能点火做饭。她无怨无悔，心安理得过日子，颇具“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的属性。处在郎无三分才，女有十分貌的家庭中，自己是知足的。恢复高考后，我考上了大学。卖掉家中所有粮食还不够办理粮食关系的，又向邻居借了一些才办出了手续。高中同学宋希宪听说家中没吃的，从亲戚家借了4布袋玉米送来，解决了5口人3个月的口粮。在经济收支中，她那急性子脾气养成了记账的习惯，30年来无一日间断，从不嫌麻烦，即使住院治病、外出旅游也像名家名流写日记那样痴心不变。我给她开玩笑说，将来写一篇经济分析文章，使用你的数据，署上咱俩的名。

20世纪做颈椎手术被认为要冒很大风险的，我因长期搞文字工作患上了颈椎病，已有了瘫痪苗头，非手术治疗不可。1998年春天，她和孩子以及单位同事陪我在北京看病。手术前，她心事重重，承受巨大压力，但表面上喜笑颜开，轻松自如，还不断地鼓励我勇敢地上手术台。当把我推出手术室，安置在病床，医生告诉手术十分成功时，她跑到走廊，号啕大哭起来。别人不理解，劝慰说，手术这么好还哭啥。出院后，对我吐出了心里话：“手术成功了，一对活人去，手术失败了，两个死人归。”我了解，她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