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朝鲜的负外部性及对东北亚区域的影响

外部性是行为主体的活动对他人和社会造成的非市场化的影响，分为正外部性和负外部性。正外部性是行为主体的活动使他人或社会受益，而受益者无须花费代价，负外部性是行为主体的活动使他人或社会受损，且成本由他人而不是行动者本人承担。

朝鲜半岛本是一个统一的整体，由于日本帝国主义对朝鲜的占领和殖民统治、二战后美苏托管以及朝鲜战争后社会主义阵营与资本主义阵营的对立，朝鲜半岛一步步走向分裂，极大地影响了战后东北亚的国际环境。

冷战期间，苏联、中国与朝鲜属于实质上的盟国，是朝鲜的安全、经济和精神的主要后盾，在维持南北分治、保持半岛的“冷和平”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冷战结束后，苏联的主要继承者俄罗斯采取了亲西方的政策，与朝鲜的外交关系迅速冷淡疏远，中国在1992年与韩国建交之后，对南北双方采取了等距离外交政策，这使得朝鲜在国际社会中感觉到分外孤立，陷入安全和经济困境。

1.动荡不安的朝鲜半岛安全局势

冷战时期，朝鲜半岛处于“北三角”与“南三角”的两极均势结构下，半岛局势处于相对稳定状态。冷战结束后，由于苏联、中国、朝鲜“北三角”的解体，原有的均势结构不复存在，而“南三角”的美国、日本、韩国继续加强军事同盟，对朝鲜采取敌视态度，再加上该地区安全机制的严重缺失，朝鲜未经任何过渡和缓冲就直接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威胁，开始独立承担来自美日韩三方军事同盟的压力，半岛局势呈现严重的不确定性。

在这一困境下，朝鲜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生存和独立成为其优先考虑的利益。朝鲜为了确保政权稳定和体制延续，采取“先军政治”成为必然，而发展核武器，既可以获得安全与权力，也可以弥补朝鲜发展常规军备的经济压力，自然也就成为朝鲜的理性选择。

虽然朝鲜发展核武器是一个主权国家的自主选择，但在半岛如此狭小且人口稠密区域发展核武器，对本国及邻国人民来说，都不啻为灾难，其严重的负外部性不言而喻。

2.日趋严峻的朝鲜国内经济形势

朝鲜建国后，采取各种措施发展经济，并且取得了显著的成效。虽然1950～1953年的朝鲜战争使朝鲜遭受了巨大破坏，但是在战争结束后通过大规模动员以及获得中国和苏联的援助，朝鲜经济迅速恢复。到20世纪70年代末，朝鲜已经具有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比较发达的农业生产。

考虑到当时的国内外环境，朝鲜为了巩固政权、稳定社会和发展经济，采取了优先发展重工业的经济发展战略，结果导致其经济结构的严重失衡和产业不均衡，轻工业和农业极其落后，居民生活用品极度短缺。80年代中期以来，朝鲜经济出现停滞局面，第三个七年计划（1987～1993年）的各项指标均未能实现。

进入90年代，朝鲜用于国防、行政、修筑纪念性建筑物等非生产性公共开支巨大，工厂企业和基础设施的设备陈旧老化，连续遭遇特大洪水、高温、海啸等自然灾害，在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后，朝鲜与这些国家传统贸易中断，经济援助停止。在国内外各种不利因素的综合作用下，朝鲜经济进一步恶化，国民收入从1990年起连续9年负增长，年均下滑幅度达到4.3%，经济陷入严重困境，粮食与轻工业品短缺现象日趋恶化。

进入21世纪以来，朝鲜虽然不断强调经济建设的重要性，但是由于半岛目前不战不和的对峙状态，朝鲜不可能把全部精力用于经济建设。在今后一个时期内，朝鲜只能继续采取“先军政治”，沉重的军费负担必将继续拖累国民经济发展，经济危机也必然将加剧安全危机。

3.上述问题的负外部性

国内层面的公共管理失效很可能带来区域公害产品，一个区域内某国的不稳定通常会迅速传播给邻国。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朝鲜因国内外矛盾无法解决而发动战争，或者现政权无法维持最终崩溃垮台，这都将给东北亚区域带来直接的重大冲击。

对于中国和俄罗斯来说，半岛安全均势被打破，面临丧失战略缓冲区、直接面临战略对手的军事压力，同时大量的朝鲜难民将涌入与朝鲜接壤的边境地区，带来巨大的经济和安全负担。还会面临东北亚的核开发连锁反应，加剧周边战略环境的恶化。

对于韩国和日本来说，由于朝鲜强大的武装力量直指韩国，并且朝鲜核武器、导弹将日本作为袭击的首选目标之一，韩国和日本将直接面临朝鲜局势失控的冲击，重要都市圈将瞬间毁灭，基础设施遭到极大破坏，对两国经济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渡过阵痛期后恢复元气的朝鲜半岛也将成为日本的一个新的强大对手。

虽然美国在地理上远离朝鲜，但是朝鲜必将竭尽其能地攻击美国，而且朝鲜核武器如果流入恐怖分子手中，美国面临的全球反恐形势将更加复杂，这也是美国极其担心的。同时如果美国不能有效控制日本、韩国甚至中国台湾借此进行核开发，必将动摇其在亚太地区的领导地位。

为供应特定国际公共产品或治理特定的国际公害而依其外部性划定一个功能区域，并设计一个相应的区域性管理框架，这就是区域公共产品的功能所在。根据奥尔森的“集体行动的困境”，国家数目与信息沟通费用和“搭便车”方便程度成正比，比起全球范围，区域内临近的几个国家能够减少国家协调的交易费用，更容易达成一致协议，合作提供本区域所需的公共产品。

从以上的简单分析来看，如果朝鲜半岛局势出现极端化，中、日、韩、俄、美等相关国家都将受到直接的重大影响。受影响的各方为维护朝鲜政权不至崩溃或失控，提供相应的区域公共产品，从而实现朝鲜半岛和平稳定，有着巨大的现实利益。特别是对朝鲜心存疑虑以及缺乏有效沟通渠道和制裁手段，使美国、韩国、日本等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单边作用有限，更加深刻认识到区域内集体互助努力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考虑到朝鲜负外部性的外溢范围，东北亚区域合作不仅是一个地理范围的合作概念，也是一个功能领域的合作概念。朝鲜、中国、韩国、俄罗斯、日本五国是东北亚地区地理相邻的国家，对东北亚地区的安全治理有着共同的需求。美国虽然不位于东北亚地区，但从安全的功能视角考虑，东北亚安全治理必须包括美国。即，地理意义上的东北亚必须包括朝鲜、韩国、中国、俄罗斯、日本，功能意义上的东北亚还应包括美国这个域外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