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酒吧里的课后交流

Dominicks是法学院附近的一家酒吧，也是法学院同学们聚会的必去之处。一天傍晚，在法学院几个学生的倡议下，大家相约Dominicks酒吧，共叙情谊。

酒吧并不算大。喧嚣的环境里，服务员高唱着拉丁风格的歌曲，舞蹈着为客人们斟酒。我要了一杯柠檬水，和Linda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两个白人女孩。Linda和她们聊起本科期间的故事。

我坐在一旁，静静观察。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不少是我们LLM的同学，也有不少JD学生。各色人种，高矮胖瘦，身穿各色服装，手持各种不同的饮品，聊得热火朝天，气氛十分热闹。

酒吧里的音乐很吵，我必须放大声音，才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个过程也让我顿觉自己充满能量。

对面的白人女孩和Linda不时发出阵阵大笑。我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却感到十分陌生，她们聊的笑话我都听不懂，也不知笑点何在。这让我有些尴尬。

坐了一会儿，我起身，加入到身边两个亚洲同学的讨论中。

“你好，我叫Elena，很高兴认识你们。”我热情地介绍自己。

“Elena，你好！我叫Taehee，来自韩国。”他个子很高，人很瘦，戴一副眼镜，非常斯文。

“我叫Reem，来自卡塔尔。”这位来自中东的女同学穿着自己民族的服装，一袭黑袍，头上还蒙着一块黑头巾。

“我叫Savera，来自巴基斯坦。”这位女同学一边说，一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小嘴巴，十分美艳动人。

“我叫Hiroyuki，来自日本。”这位一身西装，相当精干的日本同学彬彬有礼地伸出手，与我们一一相握。

这些同学我在宪法课上都见过，但由于大家还有些羞涩，都没有深入了解过。这正是交流的好机会。

“除了必修课，你们这学期还选了什么课？”Taehee问。

“我选了关于民事诉讼的一些课程，《民事程序法》，还有《劳动法》等。”Hiroyuki回答说。

“我这学期在学《国际法》，还有一个研讨课。”Severa说。

交谈中我得知，Taehee是首尔人，六岁到八岁时曾在日本待过两年，大学期间到罗马尼亚去过，后来又在加拿大学习语言，有与欧美人打交道的经历。大学期间，他参加了由韩国外交部和韩国国际法学会主办的国际法论文比赛，并获得大奖。作为对他的奖励，韩国外交部资助他到海牙国际法学院学习了《国际公法》课程。此外，他还参加了韩国外交部资助的国际法模拟法庭大赛，再次获得大奖。他在首尔大学读了国际法学的硕士，研究生期间帮助导师做过许多研究。他的学术理想是在国际法秩序下增进国际和平与安全，主要的研究领域是国际法和国际组织的功能与作用。他打算在完成LLM的学习后，申请攻读法学博士（SJD）。

来自卡塔尔的Reem出生于1990年，在卡塔尔首都多哈长大，自幼喜爱法律。在学校的时候，她就注重积累法学知识，磨炼法律写作、研究技能。她的梦想是做一个法学教授。她希望把自己学到的知识带回卡塔尔，教给更多当地的学生，影响下一代人。此外，她还希望用自己的法律知识帮助穷困的妇女，帮她们解决问题，克服困难。她计划学成回国后，成立一个法律研究中心，专门培养精英人才，让这些优秀的学生将来在社会上发挥更大的影响力。

日本同学Hiroyuki是一个律师，出生在东京，东京大学毕业后进入日本规模最大的律所之一——Nagashima Ohno & Tsunematsu，从事商事诉讼业务。他代理过许多案件，涉及商事合同、知识产权、反垄断等领域。他们的客户中也不乏美国客户。他的职业理想是成为一名处理商事纠纷、国际商事诉讼和仲裁的专家型律师。

跟他交谈后我得知，日本有四大律师事务所，汇集了律师界的精英，以非诉讼业务为主。这跟我国律师界的几大“航空母舰”有相似之处。

巴基斯坦同学Severa也穿着自己民族特色的服装，一条鲜艳的及地长裙，长发披肩，言谈举止颇具魅力。交谈中得知，她的研究方向也是国际法。她是拉哈尔管理学院的法学应届毕业生，在学习期间做过教授的助理，帮助教授研究了许多关于国际法的问题，并发表了一篇论文。她同时也是助教，给学生们讲课。她还任学校学生法律杂志的副主编，并曾带领学生们参加了巴基斯坦大学生模拟法庭竞赛，获得了最佳研究员、最佳团队和最佳印象奖。此外，她还曾经领导过学生运动，对巴基斯坦总统提出的一项决议进行游行示威抗议。

我们聊着自己选的课程，对密歇根法学院的看法，以及听课后的感受。

“我觉得公司法很难。”日本同学Hiroyuki说，“特别是Beny，她的提问真让人紧张！”

“嗯，我上节课就经历过呢。”我说，“不知道其他老师怎么样？《国际法》的Simma法官会不会这样提问？”

“Simma法官很慈祥，他的课节奏不是太快，我觉得还能跟上，虽然阅读量大了些，但很有乐趣。”Taehee说。

“我觉得《美国法律体系与研究方法》的老师讲的非常好，思路很清晰，对同学作业的批改也特别认真。”Severa说。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上次给我的修改，我还有些疑问，后来单独约时间去问老师，他回答得也很耐心。”Reem说。

“我觉得宪法老师最好，有不少真知灼见，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照本宣科。”Hiroyuki说。

“不知道你们的教材都从哪里弄的？是买的新书吗？”Taehee问。

“法学院有个邮件群，你知道吧？在那个平台上发一封邮件，大家都能看到，可以互通有无，进行二手书交易。我的公司法教材就是从一个高年级JD手里买的。”Hiroyuki一边晃着手里的酒，一边说。

“回去你把地址给我，我也去看看。正好我最近想淘几本国际法方面的书做研究。”Taehee说。

“好的。”

一曲终了，酒吧里换了音乐。高度兴奋的我聊了许久，有些疲惫，转身来到另一桌。

几个同学正聊得火热。经过一番交谈，我得知其中有几个也是我们LLM的同学，如智利的Ignacio，研究环境法；秘鲁的Sheila，研究国际金融法；瑞士的Roland，做商事诉讼；澳大利亚的Zoe，在一家澳洲知名律所工作……

当然，Flora和Amanda也在其中。

“你们都住在哪里？”我问。

“我住在法律人俱乐部，当时学校推荐的，我图方便，不用自己做饭。”Ignacio摇头晃脑地说。他个子小小的，戴一副眼镜，说话的时候头一点一点的。

“我住在北校区（Northwood），因为订晚了，学校附近的宿舍都被订出去了。看来早行动还是必要的！”Zoe留着齐刘海，眼睛大大的，像两颗饱满的葡萄。我想起，她是宪法课上那个提问的女孩。她吞咽了一口酒，说道。

“我觉得安娜堡挺小的，即使在北校区也还好，有校车，二十分钟就到了。”Sheila说。她个子不高，身材窈窕，很有韵致。

“但还是近了方便啊！比如，我每天早上都要赶《欧盟法》的课，都要早起。”Zoe说。

“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安娜堡的银行很特别，就像学生活动中心楼下的Credit Union，我上次去存钱的时候，是把钱和存款凭条手动放到一个罐子里，再由系统传送到里间的工作人员那儿！”Roland说。他个子很高，有着欧洲人的魁梧身材。几年的商事诉讼经验让他显得很成熟。

“我也发现了，工作人员都不在前台接待我们。”Amanda吃了一口蛋糕，说道。

“也许是为了安全。”Zoe眨着大眼睛，说道。

“说到安全，我想起来，昨天我收到一封邮件，是一个犯罪通知（Crime Alert），不知你们收到没？”Flora把酒杯放下，问道。

“收到了！咱们的邮箱系统里应该都有，这是密歇根大学的习俗，给每个学生都推送这样的通知，让大家注意安全。”Roland说。

我们继续聊着。我得知，Roland的女儿两岁多了，他的夫人也跟随他来到安娜堡。而拖家带口来读书的LLM不在少数。

这一晚，我时而倾听，时而投入地交谈，不时更换着聊天的对象，希望结交更多朋友。

与同学们深入交谈后，我才真正了解到密歇根大学校园文化的多元性。

“密歇根大学以多元的校园文化著称于世，这是我选择它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印度同学Nusrat说。她皮肤黑黑的，身材有点胖，娃娃头，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憨态可掬。

“是的，密歇根大学的法学院享誉全球，而密大也是全美多元化最高的学府。”德国同学Christina说。她五官端庄，长发披肩，有日耳曼女人的硬朗，性格直率。

Christina是我的LLM同学，而我们早在2009年就在柏林洪堡大学的争议解决项目上相识，这回同聚密歇根，实在是有缘分。她的男朋友Martin在迈阿密做律师，两人相识于柏林洪堡的项目，由跨国恋开始，如今也是异地。Martin时常飞来安娜堡看她。

后来，我又认识了以色列的Assef，韩国的法官Kim，加纳的Kojo，还有巴西的Arthur等。

酒吧里，各色人种，各种口音，仿佛联合国开会一般。这国际化的氛围，让久居书斋的我们感受到浓浓的异域风情。

与同学们走出Dominick’s，已是华灯初上。我回到图书馆，继续自己的研究。

多元化的校园文化，让我感受到自己不仅是中国人，更是世界人。而正是因为中国的高速发展，我们这些海外游子才有了后盾，有了底气。

2015年，根据《美国城市商报》的最新大学排名，密歇根大学排在公立大学第一名，成为全美最优秀的“公立常春藤”。安娜堡也被评为全美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城市。世界各地的精英在各自的国家取得卓著的成绩，经过严格的挑选，进入这所久负盛名的高等学府。学生具有高素质，所以我们能从彼此身上学到许多东西，仅是同学，就是宝贵的财富。他们带给我来自世界各地的知识，让我了解到其他国家发生了什么，即将发生什么。

每个来读LLM的法学院学生都对自己的研究领域、未来发展有着较为清晰的规划。这也许是密大法学院的LLM和JD区别最大的地方。JD学生没有接受过法学基础教育，他们的课程是从“What is law”开始学习的。但他们有着其他专业的背景知识，他们在法学院将要接受的教育也是较为系统和全面的。而LLM学生之前都接受了系统的法学教育，对法律的理解更深入，方向也更明确。在密歇根，大部分LLM都计划学成归国，在自己的故土实现梦想。我们带着共同的法治理想相聚在密歇根，在这所殿堂里交流思想，谈论人生，辨析法理，相互借鉴，让自己更加博学，更加坚韧。我们心怀浓浓的爱国之情，为着各自民族的梦想，奋勇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