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现当代长篇小说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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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试镜

第二天是星期日,早晨八点,肖子航穿得干干净净地出了校门。正要出校门,迎面碰上何一梅从学校外面走进来。

“哟!这么早去干什么呀?”何一梅首先向肖子航打招呼。

又看见何一梅,肖子航心里很高兴,说:“你是不是家就住在北京?”

“是啊,来去方便。”

“真不错,一会儿就到家了,不像我们这些外地人。”

“有什么不错的,我原来还想考个外地的大学锻炼锻炼长长见识呢。”

“外地有什么好,到了外地你就该想家了。”

“好,再见……”何一梅指指书包,“我得上图书馆,明天还得交作业呢!”

两个月前的一天晚上,肖子航正在阅览室里做功课,一个女生走过来,肖子航以为人家是路过的,不料,那女生停在他的身边问:“同学,借我词典用一下好吗?”她说的是肖子航摆在桌角的那本英汉词典。肖子航连忙说:“没问题,拿走!”那女生微笑着拿走词典,坐到隔了一张桌子后面的椅子上。

阅览室关门的铃声响了,那个女生背着书包,捧着词典走过来。肖子航接过词典与她一起走出阅览室的大门。

“你是中文系的?”那个女生问。

肖子航点点头:“你是哪个系的?”

“我是西语系的,我叫何一梅。”

肖子航把词典夹在胳肢窝下面,腾出右手伸过去:“我叫肖子航。”

“我在词典上已经看见了你的名字。”何一梅也伸出手。

他们在宿舍楼前的甬道上分手。

西语系同学的穿着在全校是最时尚的,也是最得体的,西语系的学生不论漂亮不漂亮,都显得精气神十足。行为做派,穿着谈吐都透着一股外国味儿。

那天分手后,肖子航抬起头向操场方向望去,松树梢上,又圆又大的月亮。

今天的感觉真好!一种踌躇满志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肖子航稍稍有点遗憾,要不是为了赶到电影厂,他也想到图书馆去复习功课。不光是为了能看见何一梅,他也还真有不少东西要看呢。上了大学,人变得懒散起来,刚开始还觉得挺自在,时间长了,一种让时光白白流逝的空虚又扰得他不踏实。

电影厂的大门口没有昨天那么热闹,小树林里的人也少了许多。是不是该进去的都进去了呀?时间已经过了九点,老李还没有来,肖子航不免焦躁起来。

觉得腰间麻酥酥的,用手一摸,猛然想起来,那是手机在振动。瞧这记性!该响的时候,又打在振动挡上了。

肖子航急忙掏出手机一看,老李来电,让他马上到电影厂二号摄影棚找他。又是二号摄影棚!看来那里是老李的据点。进了大门,肖子航东问西问,好不容易找到了二号摄影棚。

棚门口,只见七八个梳着大辫子的清兵正在吃盒饭。不早不晚的,也不知道是算哪顿饭。老李正在给他们训话:“我告诉你们,待会儿谁要是再跟小德子吊歪,谁就马上给我滚蛋!这盒饭就算我喂狗了。”

那些清兵吃着盒饭一起应道:“嗻——”

肖子航觉得很好笑。老李说的小德子是不是就是慈禧太后身边的那个太监呀?现在是老李给他们训话,又不是小德子训话,他们干吗还“嗻——”呀!看来拍戏拍久了,戏里戏外全都混为一谈。

看见老李,肖子航心里踏实了,他安静地打量着摄影棚的周围。一辆少了一个轮子的古代大马车歪在一台发电车的旁边,一个一人高的大铜鼎好像几年不用了,鼎的中间居然有蒿草长出来。肖子航走过去,拍了拍,并没有金属的鸣响。他使劲一推,那“铜鼎”居然移动了,似乎一点分量都没有,原来是用泡沫塑料做的。

如果老看这些东西,看电影怕就没意思了,都是假的!肖子航想。

老李走过来:“来啦?咱们走。”

肖子航跟着老李往另外一个地方走,老李走得很快,真是脚下生风!肖子航居然有点跟不上他。老李领着肖子航来到一座小楼二层的一扇大门跟前。那个大门是用黑皮革包裹着的,门上有红绿灯箱。现在红的亮着,上面有排字:正在录音。

老李对肖子航说:“正录音呢,等一会儿。”

肖子航不知道老李带他到录音棚干什么,莫非老李知道他曾经在老家参加过合唱团,还会模仿歌星唱歌,这怎么可能?

等了大约半小时的样子,老李倒是没闲着,对他来说站在楼道里和坐在办公室桌前似乎没什么区别,他一直在打电话,都说一些没有头尾的话。

肖子航觉得,老李一定是电影厂里面一根很重要的神经,一会儿特客气,一会儿特凶狠,一会儿又把声音压得几乎让人听不见。老李又很像一台电视机,他的大脑里有几十个上百个频道,只要把按键一按,节目立刻发生变化,根本用不着什么过渡。

录音棚的红灯灭了,绿灯亮了。老李后脑勺上就像长了眼睛,他不失时机地转过身来,对肖子航说了句,你等一下,就推门进去了。

肖子航不由感叹,老李这种人真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呀!

不一会儿,老李走出来了,他的后面跟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很精干的中年人,个子比老李高,西装革履,一副黑框的眼镜让他显得文气,很有学问的样子。

老李向肖子航介绍说:“这是我哥,吴总!”又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伙子,叫肖……子航。”

吴维平看了一眼肖子航,缓缓伸出手。肖子航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很有力量。

肖子航知道,这里说的“我哥”是表示亲密的意思,绝没有血缘的关系。

北京这些年语言变化之快就连北京本地土生土长的人都觉得惊讶。前些年,人们为了表示亲密关系的说法是,我们是朋友!后来朋友不够亲密了,就换成,我们是哥们儿!后来又不解气了,说我们是铁哥们儿!磁哥们儿!这两年又不解气了,干脆就说:这是我哥!对女性就说,这是我姐、这是我妹!

人的关系越来越远,称谓却越来越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一处称谓的变化也好生奇怪,所有带长字的官在称呼上都被取消了长字,比如管李局长不叫李局长,叫李局;管王处长不叫王处长,叫王处!当下这个“长”字其实越来越重要,表面上却不提了。最近干脆就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叫老大,透着一股江湖气,就跟黑社会似的。

吴维平上下打量着肖子航,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能摘下眼镜吗?”

肖子航摘下眼镜。吴维平又仔细看看说:“咱们到外面走走。”

他们一起走到楼外,顺着一排松树矮墙缓缓地往前走。走了三五分钟,居然没有人说话。肖子航有些沉不住气,他低声问老李:“你今天叫我干什么来啦?”

老李看看吴维平,吴维平还是不说话,就那样若无其事地走。老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对吴维平说:“哥,我先到棚里去一趟,你们慢慢聊!”

吴维平点点头,老李急匆匆地走了。

吴维平说话了,语速慢,不慌不忙,显得非常稳健:“听说你想当演员是吗?”

肖子航点点头。

“你有什么特长或者爱好吗?”吴维平又问。

“您指的是哪一方面?”

“比如唱歌跳舞,游泳打球什么的。”

肖子航心中一阵兴奋:“我参加过合唱队,跳舞嘛,做点简单的动作还行,游泳打球嘛,就是瞎玩……”

吴维平的眼睛一亮:“你能给我唱一句比画两下吗?”

“就在这儿?”

“就在这儿,想当演员就得大方,就得有种人来疯的劲儿。”

“唱什么?”肖子航问。

“随便,带点动作。”看肖子航还在犹豫,吴维平说,“这可不成,你不是想打工挣钱吗?如果你在戏里当个大群众,比普通的群众演员不是拿得多吗?你不展示你的才艺,我怎么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挣大钱呢?”

肖子航不是犹豫唱不唱,他是在犹豫应该唱什么。肖子航清清嗓子,左右看看没人,小声唱了一段《青花瓷》。当他唱到“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的时候,吴维平露出惊喜的神色,但转瞬即逝。

吴维平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肖子航说:“我是影视制作公司的制片人,想请你试试镜头。”

肖子航心里一阵激动。可能不让自己当群众演员了,有更加重要的角色等着自己。肖子航低头看那名片,上面写着:速达影视制片公司,制片人,吴维平。

他又忍不住试探着问:“试镜头干什么?群众演员都要试镜头吗?”

吴维平摇摇头:“是这样,有些人看着挺好看,但在银幕上就没型儿,就是我们常说的——不上相!所以选演员先要拍几个镜头看看。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详细谈一谈。”

“我愿意。”

吴维平想了一下问:“你每天都有时间吗?”

“不是……”

“你在北京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还得上学。”

“上学!上什么学?”吴维平有些奇怪。

“我在上大学……二年级。”

“啊——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还到外面找活儿干呢?万一给了你活儿你来不了怎么办?”话是这样问的,但吴维平的眼中却分明飘出一丝笑意。

肖子航急忙说:“不,不,周末我可以来。平常的日子如果需要,我也会想办法。”他生怕失去了眼前的好机会。

“我现在还有点事。十一点钟,你到新新咖啡来找我好不好?就是厂南门西面的那一家。”

肖子航点点头。

“这件事不要和别人提起好吗?”

肖子航又点点头。

十一点,肖子航准时来到新新咖啡的门口。没过一会儿,吴维平就来了。坐下以后,肖子航仔细打量着咖啡店的环境,真是豪华啊!他自己是绝对不会走到这样的店里来的。

“吃点什么?”吴维平问。肖子航摇摇头,其实他还真有点饿。但是不能说,他怕被人看不起。吴维平却非常善解人意:“这么个大小伙子,都到了饭点了,能不饿吗?吃点东西吧。这里环境非常好,不过没有中餐。”接着就不由分说,向服务员要了一块被称为“树根”的蛋糕和一杯橙汁,还有一盘火腿沙拉配着面包。

“吃吧。今天咱们试镜头的时间比较长,晚饭可能会晚。”吴维平把盘子推到肖子航的眼前。

这些东西对有些同学来讲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对于肖子航来讲可就是珍馐美味了。肖子航客气了一下:“您也吃吧。”

吴维平指指眼前的咖啡摆摆手。肖子航吃了起来,吴维平慢慢饮着咖啡看着肖子航的一举一动。肖子航意识到了,有些不自然。

本来,肖子航是可以把桌上的东西全部吃完的,但他只是把橙汁喝完了,蛋糕、面包和沙拉都剩下了一点。

他想起了爸爸曾经给他讲的一件事。话说当年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年轻的时候家里很穷。他们的腰带是用一块布叠成的,这腰带里总要放一张价值相当于人民币十元的钞票,从来不用,为的是哪天意外受伤或者死去,外人在打开他衣服的时候,发现这个家伙不是一贫如洗。

爸爸没有见过田中角荣,当然更没有见过年轻的田中角荣,他是从书上看来的,印象很深。肖子航也不知道爸爸讲这件事的真正含义,只是明白做人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被别人看不起。

吴维平问:“吃好了?”

“吃好了。”肖子航说。

“我们走吧。”

“去哪儿?”

“试镜。”

结账的时候,肖子航看见吴维平递给服务员二百五十块钱,不由吃了一惊。吃什么了?不就是一点儿点心吗?就要这么多钱!

肖子航坐着吴维平的汽车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来到了一座小白楼跟前。肖子航问:“这也是电影厂吗?”

“不是,这是我们公司的排练场。”

走进排练场,给人的感觉像进了一个小礼堂。小小的舞台不高,背后是块巨大的蓝布,有风吹进来,蓝布起起伏伏,好似海浪一般。

舞台前架着一台摄像机和一台摄影机,散乱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见吴维平进来,都站起来打招呼。他们好像已经等了好半天。

男的走到摄像机旁边,开始摆弄机器。那女的走到肖子航跟前转脸问吴维平:“还化妆吗?”

吴维平点点头:“主要是肤色,要偏深一点。”

女人让肖子航坐在椅子上,递给他一套白色的西装说:“你先把这衣服换上,再穿上那双皮鞋。”

换好衣服,肖子航站起来走了两步。衣服没有问题,鞋却有点大。但又不走长路,也就没说什么。他只想有面镜子,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模样。但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一面镜子。

吴维平端详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说:“还行。”

女人又让肖子航站定,让肖子航摘下眼镜,开始在他脸上用粉扑掸了掸。肖子航只看见眼前腾起一片白雾。一支眉笔又在眼角上勾了勾。

“行了。”吴维平对化妆师说。

“我成什么样了?”肖子航问。

吴维平笑笑,招呼肖子航走到大蓝布的后面。肖子航发现靠墙立着一面很大的穿衣镜。疾步走到镜子跟前。肖子航愣住了。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镜子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说比原来好看了不是,说比原来难看了也不是,总而言之,镜子里的那个人非常的陌生。肖子航想,衣服当然不是自己的,皮鞋也不是自己的,可是衣服里的人怎么也不像自己了呢?

“走几步,习惯就好了。”吴维平说。

肖子航走了几步,感觉全身都被一种看不见的薄膜包裹着,举手投足都被拉扯着、束缚着,让他不能自由地呼吸。

摄影师把肖子航领到台上,用脚跺跺中间的一块地板:“一会儿你就站在这儿,我说开始,你就看着镜头,心里数五下,然后向舞台右角走,到了台角站住,心里再数五下,再转身走回出发的位置。明白?”说着,摄影师又跺跺中间那块地板。

肖子航点点头,站到了舞台中间。

摄影师拿起手中的遥控器按了一下,屋顶上的几盏灯忽然亮了。光线照在肖子航的身上脸上,顿时感到暖烘烘的。摄影师刚刚走到机器旁边,又回到肖子航的跟前,举起测光表,贴着肖子航的脸看看。这才又回到机器后面。

拍电影可真够麻烦的,试镜头都这么繁琐,肖子航想。

“你看,你现在脸上的肌肉都是紧张的,要自然,随便一点,好吗?”摄影师叫道。

肖子航不知道怎样才能随便,只好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努力笑一点,让双肩不再绷着劲儿。摄影师又叫:“自然不是让你松松垮垮,还是要收腹挺胸,要有一种感觉,我年轻,我自信,我事业有成,我喜欢你们……”

听了半天,肖子航还是不得要领,反而比刚才更不自然了。吴维平对摄影师小声说了几句。摄影师说:“好,不错,就这样……别紧张……开始!”

肖子航腾云驾雾似的走了一遍,他觉得那根本不是他自己在走,有点灵魂出窍的感觉。

化妆师走上台来,给他擦擦汗,补补妆。又为他戴上一副墨镜。

肖子航戴着墨镜又走了一遍。

“换衣服。”吴维平对化妆师说。肖子航急忙跑下台,脱下那套白西服,他刚要穿上自己的鞋。不料,化妆师却笑着说:“小伙子,换自己衣服干吗?刚拍完两条,还有四条呢。”

就这样,肖子航又穿着运动衣拍了两条,又穿着一件怪里怪气的衣服拍了一条,又穿着T恤衫拍了一条。

等到吴维平说OK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现在一想,刚才那顿饭可真不是白吃的,肚子已经咕咕乱叫了。

回来的汽车上,肖子航问吴维平:“我要拍的电影叫什么名字呀?我到底演个什么呀?”

吴维平微笑着含糊地说:“还没有定下来。”

“您看我行吗?”

“一切要等到明天下午决定,不但等我们的决定,还要等你的决定。”

“等我的决定,什么意思?”

“主角已经有了,你可能是配角,也可能就是没有几句台词的大群众。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我不在乎这些!”肖子航肯定地回答。

“要是干别的呢?”

“干什么?”

“摄制组的工作很多,现在还不好说。”

“会耽误学习吗?”

“一般不会,我们只是需要你的时候,请你来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肖子航一头雾水,自己干什么到现在也没个准谱。

吴维平是个职业经纪人,早先做过影视公司的经理,与人合作拍过几部电影,也拍过电视剧。红火的时候他们也和歌手、演员签约,然后宣传包装炒作,从他们手里出道的有名的歌星和演员有好几位。后来吴维平力主投资的一个电影赔了一千多万,赔得颗粒不剩。为此,公司内部吵翻了,大家把责任都算在他的身上。吴维平一气之下,离开了公司单干。因为他在娱乐圈的地位和经验,许多投资方也经常聘请他当顾问。虽说是给别人打工,但是他的眼光和敬业精神还是让同行称道。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苏眠,苏眠当时在外地的歌厅里唱歌,名字还叫苏文斗。

那时候的苏文斗在艺校毕了业,没有工作,经人介绍,到省城的一家叫红玫瑰的歌厅唱歌。

刚来歌厅的时候,老板觉得他这个名字不上口,拍拍他的肩膀说:“就叫阿豆吧……”

一年以后,省城里好泡歌厅的人都知道红玫瑰歌厅有个阿豆,歌唱得特好,盘儿也特靓!小有名气以后,阿豆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他去美发厅做头发,发现那些理发师都叫阿什么,阿地呀、阿龙呀、阿军呀……再说,阿什么的也太多太滥,他已经不是阿猫、阿狗的身份了。那时候,他还没有经纪人,只能靠自己琢磨,叫酷豆怎么样?既去掉了阿字,名字还离“题”不远,趁现在名气还小改一下,等将来名气大了,再改就晚了。

在一家咖啡店,阿豆把自己的想法和一位熟悉的记者说出来,希望他能为自己改名的事儿出谋划策。

记者一愣:“裤兜!好啊,这个名字好啊!时尚、形象、生活、上口,好记……”

阿豆也兴奋起来,他没有料到这个名字如此受到称赞。

昏暗的灯光下,看得见两个人眼中都腾起灼人的火苗。

他们俩就这样按照自己的想法南辕北辙地称赞这个名字。没有想到聊到第十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在说着一个音相似而字不同且意义完全相悖的两个字!

“No,no。”记者连连摇头。

“怎么啦?”苏文斗很奇怪。

“如果叫酷豆,那还不如原来的名字,什么都不是……”记者非常鄙视地摇头。

“裤兜!多难听呀,再说这也不像个名字呀!”苏文斗叫起来。

记者缓缓举起手:“你听我说完,艺人起名字和普通人起名字不一样,普通人起名字只要念着顺口,有点意义就成了。艺人起名字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出名。这名字要时尚,要新鲜,别人一看一听,不用思考就记住了,这就是好名字!酷豆有什么呀,最多你这颗豆子很酷就是了,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裤兜就不同了,它是个中性名词,毫无贬义,难听吗?不难听!谁没有裤兜呀?这个名字放在裤子上很平常,可要是作为一个人名,那可就怪了,立刻新鲜,立刻有光彩了。人一看见这个名字就会一愣,你承认不?好东西不是大俗就是大雅!知道什么是大俗大雅吧?裤兜就沾边儿。”

听了半天,苏文斗还是没有感觉。

记者突然对苏文斗说:“哟,吴总来了。”

苏文斗回头一看,一个中年男人走进咖啡店。吴总就是吴维平。

记者迎上去,满脸堆笑地打招呼,苏文斗看出来了,这个吴总不是等闲之辈。

记者招呼吴总坐下,然后介绍说:“这是北京的演艺公司经理,著名的音乐经纪人。”苏文斗没有听说过,只怪自己是井底之蛙。

吴总当年三十多岁,长得很帅气,但是身上却没有浮夸之气,显得很有数很沉稳的样子。

记者对吴总说了刚才的讨论,征求吴总的意见。吴总笑而不答。

追问了几次还是没有表态,名字也没有定下来。当天晚上,吴总在歌厅看了一次苏文斗的演出。苏文斗知道吴总看着他,演唱格外卖力。

演出完了,吴总拍拍苏文斗的肩膀:“想不想到北京唱歌?”

“当然想了。”

“想出大名,还是就在歌厅唱?”

“我能出名吗?”

吴总微微点点头:“你的条件不错,能不能出名,除了你的条件,还要靠运气和包装宣传。”

“我听你的。”

“那就不要叫阿豆也不要叫裤兜!裤兜这个名字怪是怪,但是小气。”

“就是。”苏文斗说。

“你是个可造之才。如果同意的话,我愿意帮帮你……”说着,吴总递给他一张名片,苏文斗知道了眼前的这位贵人名叫吴维平。从那个晚上开始,苏文斗就改名叫苏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