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怜之人
那天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不知道从哪扇窗子里传来《焦点访谈》的声音。这个季节大街上已是华灯初上,可校园里的灯没那么“华”也没那么多,三盏路灯稀疏地分布在宿舍楼的两头和中间。
走进宿舍楼门的时候,一个黑影幽灵般的出现在肖子航的面前,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肖子航定睛看去,有点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你是肖子航同学吧?”来人说话很友善,这让肖子航放下心来。肖子航猛地记起来,他是那次新闻发布会上曾经要求发言的男生。
“我叫段元生,是戴丹的高中同学!”段元生自我介绍说。现在,肖子航仔细打量了一下段元生,虽说是天黑,可以隐去许多不美好的因素,但仍然可以看出段元生的确其貌不扬,身材属于矮小的那种。他的相貌说不上猥琐,但肌肉紧张,两眼发直。以前人们把这种外貌的人叫“民工”,现在叫“卖盗版光盘”的,最近又流行什么“流浪哥”。让人欣慰的是那眼神里却有种很可怜很诚恳的东西,让人无法拒绝。
肖子航点点头:“你找我干吗?”
“听说你是戴丹的同桌?”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有事吗?”
“我想请你喝酒……”
肖子航很惊讶也有些恼火,他是戴丹的同桌,这种信息肯定是班上哪个坏小子,大概是“邪恶势力”告诉他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肖子航冷笑一下:“你为什么找我喝酒,我不认识你!”
“哥,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心里难受,想找个人说说话。哥,你认识戴丹,我也认识戴丹……”
肖子航打断他:“认识戴丹的多了,你为什么不找他们去啊?”
段元生连连点头:“你说得一点不错,可我听说你是戴丹的同桌,我就是想跟你说说,我等了你整整一个下午……你千万别以为我是坏人,我没别的意思……你要是真的不想跟我聊,我就走。”
肖子航心中一动,心想聊聊就聊聊,他不会是“祥林嫂”似的那种神经兮兮的人吧?不会!
肖子航换了个口气:“你告诉我,你从什么地方听说我是戴丹的同桌的?”
“哦——也是我们同学,我们高中同班的同学,一个女生,她也在北京上大学,她是戴丹的好朋友。”
听这样一说,肖子航放下一颗心,又提起另一颗心。放心的是这不是班上的“邪恶势力”制造的恶作剧;不放心的是戴丹为什么要和别人提起她的同桌呢?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吧……
“戴丹提我干什么?”
“不是戴丹提起你,是那个女生和我说起你,她来过你们学校,她见过你!”
肖子航想起了,那是刚入学一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天中午,他在食堂门口遇到戴丹和一个陌生的女同学,肖子航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那个女生是不是个儿挺高的?”肖子航问。
“没错!她原来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
“她跟你提我干什么?”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好吗?”段元生恳求地说。
肖子航跟着段元生来到校门口一家小饭馆,他的肚子真的饿了。
段元生要了两瓶啤酒。肖子航说要喝你自己喝,我根本不会喝酒。在段元生的热情坚持下,肖子航勉强让段元生给自己倒了半杯。
原来,那个高个儿女生也就是戴丹的闺蜜张画画受戴丹委托找段元生谈话的时候,使劲儿开导段元生,说什么高中生谈恋爱其实都是瞎掰!那是一场春风,风刮过了,大家各奔东西。说什么高中生其实都是井底之蛙,眼前就是那几个刚刚长出翅膀的小公鸡,上了大学来到北京才真正开了眼界,发现自己真是小地方的人,没有见过世面。人家戴丹的大学里到处都是帅哥儿,不要说你们高中的时候没谈恋爱,就是真谈了,也会分手。说到这里,张画画顺嘴就提到了肖子航的名字。
听到此处,肖子航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舌尖上放了一点糖,又突然放了一点盐,刚有点甜味儿,突然又苦了一下。听说女生在背后议论他,这是上大学以来第一次被女生关注,心中便免不了生出一阵莫名的激动,甚至急不可待地想问问人家议论什么。令人遗憾的是有段元生这件事摆在前头,仿佛是因为见到了肖子航,戴丹才“抛弃了”段元生。这叫什么事儿啊!风马牛不相及嘛!
肖子航的脸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找我来到底要干什么?”
段元生满脸的不解和惶恐:“你看,你看,你不是非问我是谁告诉我你们是同桌的吗?你干吗生气啊?”
肖子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心里却非常别扭。他不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段元生有些手足无措,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哄肖子航,因为他不知道肖子航为什么生气。谈话的气氛非常难受,不但肖子航难受,段元生好像也挺难受。
肖子航真的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说因为我,戴丹才不跟你好了?我跟你说,上学以来我和戴丹说的话,论字数算,连一篇小学生的作文都不够!”
段元生如释重负地一拍大腿:“哎呀!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我有那种心眼子吗?我心里比谁都明白,就我这水平,戴丹心中就没有别人也根本看不上我。我难受的是她当时不该蒙我。我也是昏了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道理上我比谁都明白,就是心里迈不过这个坎儿啊!我难受啊!”说着话,他猛地把眼前的一杯啤酒都给倒进肚里去了。
肖子航的心平静下来,段元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是个死心眼儿的人。他有点同情段元生了,心里毛毛刺刺的东西都没有了,他主动举起酒杯:“你别误会,我是怕你误会才这么说的……我根本没生气……”
段元生又端起酒杯。肖子航阻止他说:“你要这么猛喝,我站起来就走……”
段元生把酒杯放在桌上,开始滔滔不绝地又把那天肖子航听说过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诉说了一遍。肖子航在听“原版”的时候:比听传达的更多了一份对段元生的同情,令他奇怪的是,段元生从始至终没有说过戴丹的一句坏话,最多只是几句无奈的哀怨。他真是做到了古人说的“君子绝交不出恶言”。
“你到我们学校这样找她,又贴寻人启事,又要在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你不怕破坏她的形象?”肖子航问。
“我后悔了,我实在是身不由己呀!我不是想埋汰她,我就是太想和她说句话了。哪怕是她亲口告诉我,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当时不过是没办法的办法,才拿我当挡箭牌——那我也就认了……我后悔我做的第一件错事就是当时不该信以为真,我后悔我做的第二件错事就是不该到学校来找她……你说,我破坏她形象了吗?”段元生忽然抬起头盯着肖子航的眼睛。
肖子航没说话。停了一下,转了个话题问:“戴丹家里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当官的?”
段元生摇摇头:“要说戴丹的家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肖子航的好奇心:“有什么不能说的?”
段元生又摇摇头:“你甭想套我的话,我就是不能说。”
问到戴丹出书的事情,段元生说只知道她高中的时候写书,又听说有个新闻发布会这才赶来了。
肖子航闷头吃着一盘炒饼。他想吃完饼,再用杯子和段元生碰一下,然后就回学校。他听了一个多小时段元生的倾诉,对待一个“陌生”的人,他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也算仁至义尽了。
两瓶啤酒全部喝完了,段元生只吃了几粒花生米。肖子航的杯子里还剩个杯底,炒饼的盘子已经空了,看看表,九点多钟。肖子航举起杯做了个样子对段元生说:“我该回去了,明天还有作业要交……”
段元生有点醉意,他按着肖子航的手:“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听我说这么多废话……我也是个男子汉啊……”话音还没落地,他突然哽咽起来。
肖子航不好马上就走,于是安慰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吗这么多愁善感的,刚才不是说得挺好的吗?”
段元生点点头,刚要站起身又坐下:“我告诉你戴丹的家,戴丹的父母,其实没什么……”
肖子航洗耳恭听。
段元生愣了一会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果断地拍拍肖子航的手:“不行,对不住了,我还是不能说。”
肖子航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我先走了。你没事吧?”
段元生点点头:“没事儿,你走吧!我结了账就走。”
肖子航突然想起了,还没有结账,想到段元生是和他一样的身份,于是就要付钱。段元生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看来是用上了劲,他的手非常有力量,如果比赛掰腕子,肖子航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你放开手,你付钱还不行吗?”肖子航说,可是整个的付钱过程中,段元生始终抓着肖子航的胳膊。服务员收了钱,他的手才松开。肖子航觉得这个人有点傻,特像没有开化的农民。
出了饭馆,空气立刻变得新鲜,肖子航摸摸自己的衣兜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只有十元钱。刚才如果段元生不坚持的话,他可就要出丑了。想到这儿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已经九点半了,阅览室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肖子航拿着两本书和一个本一支笔走了进去。这么晚了才来阅览室,他纯粹是鬼使神差。
图书馆的大楼里有三个大阅览室,每一个阅览室里都可以坐下二百多人,白天大家都上课,当然“地广人稀”,到了晚上,除了星期五星期六人少一点,其余的时间都是人满为患。
在阅览室里占位子成了所有学生的精神负担,图书馆馆长却另有高见:图书馆的位子要比学生需要的位子少一点,从上大学的时候起就可以先锻炼他们的竞争意识。学生们不满地说,馆长的人选应该比馆长的位子多一点,这样可以培养馆长们的竞争意识……
可能时间有点晚了,第二阅览室里零星有些空位子。
肖子航眼前一亮,他看见何一梅正坐在她以往坐的座位上,更让人高兴的是她的桌子对面有个空座位。肖子航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朝那个空座位走去。
何一梅埋头坐在那里写着什么,一缕头发从她白净的额头上耷下来,及至肖子航走到跟前,她都没有抬起头。
“你好!”肖子航把书放在桌子上。
何一梅抬起头,眼睛里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那惊讶中似乎还有一丝喜悦。她平静地微笑:“你好。”
“这儿有人吗?”
“没有。”何一梅摇摇头,把自己的东西往跟前移了移,继续往纸上写东西。
肖子航坐下了。他打开笔记本,翻开了一本书。那是他不想读但不得不读的《文艺学概论》,这是必修的科目。老师布置了一个题目让大家写,眼前这本书就是重要的参考书之一。老师出一个题目,指定几本书让大家读完了,按照题目的要求写篇论文就是目前的学习方式之一。这和高中可是大不相同了。
这几天,肖子航已经想好了几个论点,如何破题,如何行文,心里也大致有了眉目。可是眼下除了几个干巴巴的论点之外,那行文的灵感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肖子航看着笔记本上那几行写着论点的句子发呆。
他本来以为,何一梅等他坐下会问他几句话,不料人家却什么也没问,好像和他不认识似的。这时候,肖子航注意到,何一梅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手机,那挂手机的丝绳是明黄色的,手机是银白色的,显得小巧又雅致……他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很悲哀的想法:人家是不是根本就看不起自己啊!
何一梅突然把笔夸张地往桌上一扔:“啊!可写完了!”抬起头朝着肖子航笑了一下。笑得那样天真,笑得那样灿烂,仿佛她完成了什么巨大的工程。肖子航有种雨过天晴、风吹云散见到太阳的感觉,那三米长的大书桌都笼罩在一片光亮之中。
肖子航以为何一梅要对他说话了,比如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我刚才赶写一个东西很着急啊,对不起什么的。转念一想,人家凭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废话呀,人家又没有邀请你来,你又不是人家的客人!
何一梅拿起桌上的两张纸,站起来说话了,那话肖子航却听不明白。她说:“欧毕拜克!”说完就走到自己右面的另外一张桌子去了。
“欧毕拜克?”……什么意思?这肯定不是中国话,是英语吗?肖子航的英语成绩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太差,基本的日常对话都能听懂一些,要是把这话写出来没准就明白了,再说,她明知道外语对于我们中文系来讲不是强项,还说什么不是强项,简直就是“忽略项”,说这个干什么?显她能吗?显她洋吗?此刻,肖子航心中生出一点小小的反感。
肖子航侧了一下头,眼睛的余光看见何一梅在和一个女生说着什么。何一梅还指了一下肖子航这边。这一指让肖子航心里好受了许多。这说明何一梅没有走,也没有忽略肖子航的存在!
何一梅回来了,手里的两张纸不见了,带回来一本厚厚的旧书。何一梅坐下之后指着那本书问肖子航:“认识这本书吗?”
肖子航一愣,书名是《伊利亚特》。大约一个月前,他借过这本书。肖子航很喜欢看书,尤其是喜欢看一些奇奇怪怪杂七杂八的书。他借的书几乎都是别人根本不屑一顾的。比如这本《伊利亚特》,这是一本叙事长诗,写的都是古罗马神话中的什么宙斯、战神、爱神的战争加爱情的故事,这是本很老的书。当时,他在书架上翻到这本书看了几行就被那诗句的韵律和故事吸引住了,借回宿舍看了一遍。现在,他不知道何一梅怎么拿到了这本书。
肖子航点点头:“认识,我借过。”
何一梅翻开书的最后一页,那里粘贴着一个小纸口袋,口袋上插着卡片,那是借书卡的副卡。学生借书都要填写卡片,主卡留在借阅处,副卡就插在这个口袋里。
何一梅指着副卡上的名字对肖子航说:“你看。”
副卡上有三个人的名字,第一个名字是肖子航,第二个名字就是何一梅,第三个名字他不认识。
肖子航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愉快,何一梅说她借这本书的时候根本没注意上一个借阅者的名字,那时候她还不认识肖子航。
“真巧,你也喜欢这本书。”
肖子航点点头:“还行,其实主要是猎奇,内容不错,翻译也不错!不愧是经典。这个人是谁呀!”肖子航指着第三个名字。
何一梅朝刚才说话的女同学扬了一下下巴:“好朋友,法语班的,昨天她也借了这本书正在看,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你的名字。”
突然安静了,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两个人似乎都想说话,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合适,才得体,才有意思。
肖子航刚一张嘴说:“这个……”不料何一梅也正要说话:“那个……”
肖子航急忙改口:“你说,你说。”
何一梅几乎是同时:“你说。”
他们同时笑了。
“我说的不重要,你说。”肖子航推让着。
“还是你说!”何一梅连连摆手。
“你的朋友说这本书好看吗?”肖子航不好再让人家女生为难。何一梅朝那边看了一眼:“她说不感兴趣,就是因为看见了我的名字才借来看的,她说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样老掉牙的书。”
“你也喜欢?”肖子航看着何一梅的眼睛。
“我觉得挺好。”
“我觉得我们男生……”说到此处,肖子航自嘲地笑笑,“其实也就是我吧!喜欢这种书还情有可原,你们女生不都喜欢那种书吗?”
“喜欢什么书?”
“那种挺甜的,挺腻的,小美文、小情感啊什么的。”
“那是你不了解女生。”何一梅淡淡一笑。
“起码你们不会喜欢这种‘怪书’。”肖子航说。
“那我为什么借啊?”何一梅反驳说,“再说这能算怪书吗?电影《特洛伊》不就是从这里改编来的吗?”
肖子航平日自以为能言善辩,今天和何一梅说话的时候却发现嘴有点跟不上趟。
“你为什么喜欢这种书?”何一梅微微歪着头。
一个小故事突然出现在肖子航的脑海里,这给他增加了谈话的信心——讲故事是他的长项。
话说一个大学生为了参加级别很高的论文大赛,冥思苦想也不得要领,又不想花费劳动,又希望得到很高的奖项,于是走进图书馆的藏书楼——那都是些尘封已久、结满了蜘蛛网的书。他终于找到一篇合适的文章,完完整整地抄了下来。论文交了上去,一路过关斩将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最后,他听说他的“论文”在最高评委会上受到争议,评委会的主席先生要接见他,问问他写这篇论文的缘由。
大学生忐忑不安起来。
主席先生是一位满头银发但很诙谐的老头儿。
“这篇文章是你自己写的吗?”老头儿微笑着问,他的眼睛里显出睿智的光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
大学生知道他遇到了克星,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是自己从一本书上抄下来的。
“你经常读这样的书吗?”
大学生点点头:“我就喜欢看怪书!”
“你还记得作者是谁吗?”
大学生摇摇头:“我知道我错了,希望您能顾全我的名誉,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老头儿笑了:“我们还是要给你第一名,这不是机会吗?”
“什么?”大学生几乎要跳起来,这老头儿在嘲笑他!
老头儿诡秘地一笑:“不瞒你说,那本书的作者就是我。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人看我的书了,没想到还有你这样可爱的年轻人。”
何一梅始终专注地听着,肖子航的叙述越来越流畅……
“故事讲完了,这就是我为什么爱读怪书的原因。”肖子航得意地说。
何一梅笑起来:“噢!你是想抄袭啊?”
“不!我是想得第一名!”肖子航此时大脑反应已经相当灵敏。
“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同学听。”何一梅的目光中有了那么多的敬佩。
论文虽然没有写,连个开头都没有,可肖子航很高兴。没关系,反正后天才交呢。
“请问,呃,那欧毕拜克是什么意思?”肖子航问。
“我就回来!”
“怎么拼的?”
“I will be back……”
“噢!我真是笨蛋!”
“发音的时候I will一块发个欧就行了……”何一梅说。
“我就回来……”多温馨的句子啊!
躺在床上,肖子航很安静,他在静静地想着刚才和何一梅谈话的情景。他在检阅刚才说的话哪一句带劲儿哪一句有点“水”。想着想着,不禁微笑起来。相着想着,猛地又想到今天试镜的事情。啊!好事成双!真是幸福来敲门了……
“怎么回事!一声也不哼,是不是想美眉了?”下铺兄弟说。
“你有病啊!我辗转反侧你说我想媳妇,我睡得好好的你也说我想媳妇,你才想媳妇呢!”
下铺兄弟在那里嘿嘿地乐:“谁想媳妇谁知道——想媳妇是常态,不想媳妇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