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穿行在法国大地上——夏日景致——大平原旅行记忆——法国车厢特色——礼貌的法国人——美国铁路工作人员——“三十分钟就餐时间”——为什么法国铁路没事故——“旅行老油条”——依然在火车上——巴黎到了——井然有序与安静的法国——巴士底狱原址——巴黎观光——暴力刮脸——荒诞台球
我们已经乘火车在法国腹地跑了五百英里。这是一块多么令人着迷的土地啊!简直是一座大花园!很显然,这大片翠绿的草地每天都会被打扫、整理、浇水,青草也被“理发师”修剪妥当。很显然,这里的树篱都是经过测量的和有造型的,它们的对称性是由最有建筑天分的园艺师打理的。很显然,美丽的景致被一排排挺拔的白杨树分割成了方方正正的棋盘状,而这些白杨树都是经过专业工具量定的,它们整齐划一的高度也离不开酒精水准仪的功劳。很显然,笔直、平坦、洁白的收费公路每天也都是经过“粗刨”和“打磨”的。此外,如此神奇的对称、洁净和秩序是如何实现的呢?这个国家太漂亮了!看不到丑陋的石墙,更看不到篱笆墙。没有尘土、腐物、垃圾——任何让人联想到杂乱、任何暗示着疏忽的东西都见不到。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优美靓丽——眼前的一切都令人陶醉。
我们瞥见罗纳河在芳草如茵的坡岸间静静地流淌;温馨的村舍掩映在鲜花与灌丛之中;古雅的红砖村落与青苔覆盖的中世纪教堂若隐若现;林木繁茂的山丘上,爬满常春藤的古代城堡的塔楼和炮台从葱郁的植被中兀然探出身形;对我们来说,这里就仿佛天堂的一角,传说中的美妙仙境!
这时我们才明白诗人所抒发的情怀:“青翠的玉米田,欢乐的葡萄园,喔,充满生机的法兰西大地!”
这是一片愉悦之地。没有任何恰当的词语可以描述这片土地。据说,法语中没有“家”这个词。好吧,考虑到如此迷人的景色已经体现出这个词的词义,即使没有这个词,他们也应该可以对付过去。还是让我们不要把太多的同情心浪费在“无家可归的[49]”法国身上吧。我已经注意到,海外的法国人很少完全放弃迟早有一天回到法国的想法。我现在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不过,我们并未被这些法国火车冲昏头脑。我们乘坐的都是头等车,不是因为我们希望在欧洲做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而是因为这样做可以让我们的旅程更快些。在任何国家乘火车旅行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它太乏味了。公共马车无疑更讨人喜欢。记得有一次,我乘坐从密苏里州到加利福尼亚州的公共马车,穿越了西部的平原、沙漠和山脉,自此以后,所有的愉快旅程都必须与那次难得的欢乐假日不相上下才会让我心满意足。两千英里不间断匆匆行进,欢声笑语、不舍昼夜、从未感觉疲惫、永远兴致高昂!前七百英里是平坦的陆地,宛若地毯的草甸比碧海还绿、还软、还平整,而且点缀着与其体量相称的图案——千变万化的云影。这里所拥有的是彻彻底底的夏日景致,我不会因为它们而思绪万千,只愿舒舒服服地躺在邮包上,沐浴着醉人的微风,朦朦胧胧地抽着和平烟——有一个能美美地休息的地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在凉爽的早上,太阳还没有完全升高,和驭手坐在车顶前座上,看着六匹野马在并未触及身体的、响亮的甩鞭胁迫下飞奔;放眼远方的蓝色天际,这广袤的大地只属于我们;甩掉帽子,迎风前进,感觉缓慢跳动的脉博被激发得越来越快,仿佛在与无法抗拒的涌动的台风相抗衡,如此享受岂是城市里奔波、操劳的一生可比的!接下来是一千三百英里的寂寥沙漠;令人迷醉的苍茫景色;不朽的磐石看上去像城市、像尖塔林立的大教堂、像雄伟的要塞,在落日下闪耀着深红色和金色的光辉;在令人眩晕的高度上,峰顶云雾缭绕,积雪终年不化;电闪雷鸣、暴风骤雨在我们脚下嚣张肆虐,而头顶上翻滚的乌云,则在我们面前挥舞着它撕裂的旗幡!
不过,我忘了。我现在身处优雅的法国,不会急匆匆地穿过落基山脉雄浑的南部山道和温德河山脉,也看不到羚羊、水牛和涂着油彩、正在打仗的印第安人。我觉得非要在单调的火车旅行和乘坐公共马车横穿大陆的盛大夏日旅行之间做出那种高下立见的对比并不合适。我开始的意思是想说火车旅行是乏味的和无聊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纽约和圣路易斯之间那段令人沮丧的五十四小时火车苦旅。当然,我们穿越法国的旅程并非真的乏味,因为沿途所有风景和经历都是新鲜的和陌生的;但正如丹所言,它有自己的“不足之处”。
车厢内设有隔间,每个隔间可容纳八人,且又细分为两部分,这样便会出现相当明显的四人一排的情况,也就是四个人与另外四个人相对而坐。座椅和靠背上都有很厚的垫子,坐上去很舒服;如果你愿意,可以吸烟;没有讨厌的小贩;也不会受到一大批不好相处的同车乘客的折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但后来当火车启动的时候,乘务员却把你锁在车厢里;没有水喝;夜间行车时没有暖气;如果一个醉汉闯进来的话,你没办法躲得远远的或者进入另一节车厢;但更要命的是,如果你已经疲惫不堪,必须睡觉时,因为腿挨腿的缘故,只能端坐着才能小睡片刻。这种感觉很遭罪,第二天你就会变得无精打采、憔悴不堪。我们注意到在整个法国都没有集所有的宽容和人类的仁慈于一身的卧铺车。在这一点上,我更喜欢美国的火车。它可没有这么多痛苦的“不足之处”。
在法国,凡事讲究准确、按部就班。他们不犯错误。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穿制服的,无论他是帝国元帅还是火车制动手,都准备好并非常愿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而且彬彬有礼,时刻准备着告诉你乘哪趟车,是的,还时刻准备着送你上车,以确保你不会迷路。在买到车票前,你是不能进入火车站候车室的,而且只有当火车在候车室门口停好时,你才能通过唯一的出口上车。一旦你上了车,还要等到检了你的票,而且每个游客的车票都被查验之后,火车才会开。这主要是为了你好。一旦因为任何可能而上错车了,你都会被移交给一位礼貌的工作人员,他会带你去正确的车次那里,并一个劲儿地鞠躬致意。一路上他们会时不时查你的票,这样要倒车的时候,你便会知道。负责你的工作人员会热心地研究你的利益,而不是把他们的聪明才智用在发明出让你不方便和不适应的新方法上,而这通常就是极端自满的大爷们——美国铁路乘务员——的主要工作。
但法国铁路当局最让人开心的规定是有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不会出现限时五分钟消灭软塌的面包卷、浑浊的咖啡、令人生疑的鸡蛋、胶皮状的牛肉,以及那种只有厨子心知肚明的用黑暗血腥的方法和过程做出的馅饼!不,我们可以从容地坐下——这里是古城第戎,这是一个用英语好拼不好读的名字,当然如果你学识渊博一些,还可以叫它“戴米强”——喝一杯醇美的勃艮第葡萄酒,照着长长的菜单大快朵颐,还有什么蜗牛小馅饼、美味水果,等等,然后轻轻松松付过账单,并心满意足地重新登上火车,想骂铁路公司都开不了口。这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一次值得永远珍藏的经历。
据说法国铁路没有发生过事故,我觉得应该是真的。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通过高架路上的跨马车道或在其下面穿过隧道,但从未在同一平面相交过。据我观察,每隔大约四分之一英里,就会有一个人出来,举起一根棍子,等火车通过后才放下,这意味着前方安全。在两座火车站之间的铁路沿线地面上布设有钢丝绳。要提前一英里通过拉动钢丝绳扳道岔。白天和晚上均有信号灯,始终和及时通知道岔的位置。
没有,法国没有值得一提的铁路事故。但为什么呢?因为当发生一起事故的时候,就要有人上绞架顶罪!未必真的绞死,但至少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让过失成为铁路工作人员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感到不寒而栗的事情。“官员不承担责任”——如此充满谎言、滋生灾难的判决在我们国家心慈手软的陪审团中很常见,但法国却很少出现。如果问题出现在列车长这个环节,而又无法证明他的下属有罪,那么该列车长必须担责;如果问题出在工程师环节,情况类似,该工程师必须做出合理的解释。
“旅行老油条”——那些“曾经到过这里”,无论现在还是过去都比路易·拿破仑更了解这个国家的活跃的鹦鹉学舌者——告诉了我们这些事情,我们相信,因为它们是不由得让人相信的高兴事,也是因为它们貌似真实,并带有严格遵守法律和秩序的性质,这一点是随处可见的。
但我们喜欢那些“旅行老油条”,喜欢他们的东拉西扯、一派胡言和谎话连篇。一见到他们,我们就能认出来。他们总是先试探一番;在摸清每个人的底细并知道这些人都没出过门之前,他们绝不会满嘴跑火车。然后他们才打开话匣子,我们将看到他们如何极尽吹嘘、讥讽、自大、狂妄,并亵渎真理的圣名之能事!他们的主旨、大目标就是征服你,让你俯首帖耳,让你在他们四海为家的荣耀映衬下感到渺小和卑微!他们不会让你什么都知道。他们讥讽你最无足轻重的建议;他们无情地嘲笑你所珍视的踏上异国土地的梦想;他们为你们这帮旅行的大叔大婶们的言论打上最愚蠢荒谬的印记;他们贬低你最信任的作家,借助狂热的偶像破坏者的嚣张戾气,诋毁这些作家为博得你虔诚敬拜而树立的公正形象!但我依然爱“旅行老油条”。我爱他们无知的陈词滥调、不可思议的承受力、可爱且愚蠢至极的虚荣心、极其丰富的想象力,爱他们惊人的、精彩的、势不可挡的谎言!
里昂、索恩河(我们在河畔看到了里昂夫人[50],但没看出来美在何处)、弗兰卡别墅、托内尔、历史悠久的桑斯、默伦、枫丹白露,还有其它美丽的城市一一从窗前掠过;始终没看到猪圈、破烂的篱笆、奶牛场、未刷漆的房屋和泥浆,但却常常看到整洁、优雅的风貌以及装饰和美观的品味,甚至每棵树或每道树篱拐弯处都被认真修整过,还有堪称完美的道路养护,没有车辙,见不到一处不平整的表面。我们飞快地穿行在灿烂的夏日原野上,随着夜幕降临,列车钻进了一大片馥郁的鲜花和灌木丛中,然后加速穿过它,兴奋、欣喜、将信将疑地感觉身处一个美丽的梦境中,瞧,我们来到繁华的巴黎了!
偌大的火车站广场竟然管理得井然有序!没有疯狂的拥挤和倾轧,没有叫喊和咒骂,也看不到蛮横的出租马车车夫明目张胆地冲过来抢活儿。绅士们站在外面等车——静静地站在长长的车队旁,一言不发。一个马车夫总管似乎对这里的交通状况了然于胸。他礼貌地迎接游客,将他们引导至希望乘坐的交通工具旁,并把他们的目的地告诉车夫。这里没有“拌嘴吵架”的情况,没有收费过高的投诉,任何抱怨都没有。不久我们便快速穿行在巴黎的街道上,很高兴认出了一些招牌和地方——很久以前我们在书中就熟悉它们了。当我们在街角辨认出里沃利街时,就像遇见了一位老朋友;我们知道卢浮宫宏伟的大宫殿,也看过它的图片;当我们途经七月柱的时候,不必求人告知这是哪里,也用不着提醒我们,它就建在阴森的巴士底狱原址上,那里是人类希望和幸福的坟墓,在阴暗的地牢里,多少年轻的面庞刻满了岁月的皱纹,多少骄傲的灵魂变得卑微,多少勇敢的心最终支离破碎。
我们在旅馆确认了房间,更确切地说,我们在一个房间里放进了三张床,这样我们便可以住在一起;等到华灯初上,我们出去找饭馆,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心满意足、久久不散的晚餐。店堂整洁、食物精美、侍者彬彬有礼、进进出出的食客如此仪表堂堂、如此活泼、如此友善、如此恭敬,并呈现如此精彩的法国风情,在这样的餐厅里吃饭真让人感到惬意!所有的氛围都是欢乐的、活跃的。很多食客坐在人行道上的小桌旁,啜饮美酒和咖啡;街道上挤满了轻型车辆和愉快的寻欢作乐者;空气中乐音缭绕,周围一派生机与热闹,煤气灯无处不在并发出耀眼的光芒!
既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欣赏到如此鲜明的巴黎特色,晚餐后,我们很想好好领略一番,于是我们到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漫步,在杂货店和珠宝店欣赏优雅别致的小玩意。偶尔为了找乐儿,也会搞些恶作剧,用他们母语中费解的土话提问题,以此刁难好脾气的法国人,令他们难堪;在他们痛苦的时候,我们用他们自己语言中讨厌的动词和分词来刺激他们、捉弄他们、挖苦他们。
我们注意到,在珠宝店里有些货品标的是“黄金”,而有些标的是“仿制品”。我们对于这种极度诚实感到好奇,便探询此事。我们被告知,由于大多数人无法辨别金饰品的真伪,所以政府强迫珠宝商鉴别自己的金饰品并根据其纯度加盖官方印章,而对仿制品则要求醒目标明是仿制的。他们告诉我们珠宝商不敢违反这条法律,游客在任意一家商店里买到的任何商品都与所标注的内容完全相符。法国的确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接下来我们准备找一家理发店。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渴望有朝一日在巴黎的豪华理发店里刮个脸。我希望舒舒服服地斜躺在有垫子的残疾人轮椅上,周围贴着画片,摆着华丽的家具;上方是壁画墙和金碧辉煌的拱门,眼前是科林斯式柱向远方伸展开去的街景;阿拉伯香水令我陶醉,远处似有似无的嘈杂的嗡嗡声伴我安然入睡。一个小时后,我会懊悔地醒来,发现我的脸蛋儿像婴儿脸一样光滑、柔软。离开时,我会把手举到理发师的头顶上方说:“上帝保佑你,孩子!”
于是我们四处寻找理发店,但花了两个小时也没看到一家。我们只见到了制作假发的店铺,在玻璃橱窗里,彩绘强盗蜡像的脑袋上顶着乱蓬蓬的、没有生气的和令人厌恶的头发,用冷漠的眼睛盯着过路人,惨白的面容把人家吓个半死。我们一度躲着这些招牌走,但最终得出结论,假发制作者必然也是理发师,因为我们无法找到这个行当哪怕一个合理的象征物。我们进去一打听,发现果然如此。
我说我想刮脸。理发师问我住在哪儿。我说我住在哪儿无关紧要,我就是想刮个脸——你瞧,当场刮就行。医生说他也想刮脸。那两个理发师听到后兴奋不已!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后,便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从不知哪个隐秘的角落里把剃刀扒拉出来,把肥皂找出来。接着把我们带到后面一个寒酸、破旧的小房间里。他们有两把普通的会客椅,我们还没脱大衣,他们就把我们按在椅子上。我那久远的童年美梦立刻烟消云散,不见踪影!
我笔直、安静地坐着,神情感伤而庄重。一个制作假发的恶棍在我脸上足足打了十分钟肥皂,最后还把大量肥皂沫抹到我嘴里了。我甩了一句英语骂人的话,把这恶心的东西吐出去,并说:“外国佬,小心点!”这个歹徒把剃刀在靴子上磨了几下,在我头顶上方恶狠狠地耍了好几秒钟,然后像一个毁灭精灵似地朝我俯冲过来。第一刀就在我的脸上划了个口子,疼得我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我暴跳如雷,但其他家伙看上去都很享受的样子。他们的胡须长得没那么粗硬。我们还是一笔带过这个悲惨的场景吧。
却说我还是向那位法国理发师屈服了,继续忍受剃刀的残忍折磨;极度痛苦的泪水不时从我的面颊淌下,但我坚持下来了。这时那个毛手毛脚的刺客端来一盆水,放在我的下巴下面,装腔作势地清洗了一下肥皂沫和血迹,还把脏呼呼的水溅到了我的脸上,流到了我的胸口和我的脖子后面。他用一块毛巾擦干我的脸,准备梳理我的头发,但我示意不必了。我极为嘲讽地说,剥完脸皮就打住吧——我可不想再给剥去头皮了。
我用手帕捂着脸从里面走出来,再也不奢望豪华巴黎理发店之梦了。事实上,我相信我已经发现了,巴黎是没有名副其实的理发店的——也没有货真价实的理发师。江湖骗子打着理发师的幌子却把他的剃须盘、围巾和行刑的工具带到你的住处,从容地在你的私人公寓里剥皮玩儿。啊,我在巴黎可遭老罪了,但没关系——血腥复仇的暗黑时刻即将到来。某一天,一个巴黎理发师要来我的房间给我剥皮,而从那一天起那个理发师就会从人间蒸发。
十一点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一个招牌,很显然是与台球有关的。太高兴啦!我们在亚速尔群岛玩过台球,球不是圆的,球桌也是很古老的样式,比铺路砖也光滑不了多少——就是那种垫子都磨烂了的老古董,褪色的台布上缀着补丁,再加上那些看不见的障碍物,让台球滚出了最令人惊讶和莫名其妙的角度,以一种无法预料和几乎不可能的但却扑朔迷离的“刮碰”方式玩起了特技。我们在直布罗陀玩的台球和核桃一般大小,但球桌却有广场那么大——在这两个地方我们得到的更多的是恼火而不是乐趣。来到这里,我们期望境遇好些,但我们错了。垫子比台球高出很多,由于台球总是陷在垫子里,所以我们想连撞两球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垫子又硬又没有弹性,而且球杆也弯得厉害,所以在打一杆球时,你必须估计好球路的弯曲程度,否则的话,你肯定会把球打得南辕北辙。我和医生打球时,丹充当记分员。一个小时后,我们谁也没得分,既然无分可计,丹对计分便没了兴趣,我们也打得心头火起,变得暴躁和厌烦。我们付了很大一笔账单——得有六美分——还约好如果在这里呆一个星期的话,我们说不定会回来结束游戏。
我们转移阵地,去了一间漂亮的咖啡馆,吃了晚饭,并品尝了法国葡萄酒,正如人们介绍的那样,我们发现这里的葡萄酒味道柔和,不上头。不过如果我们喝足了的话,它们还是挺有劲儿的。
为了让巴黎首日游欢乐、愉快地结束,我们现在已经回到卢浮宫大饭店,找到了自己的豪华客房,爬上舒适的大床读会儿书,再抽支烟——天啊!
可怜,可怜,好可怜,
万家灯火巴黎城,
唯我独处黑暗中。
没有煤气灯,读不了书——只有凄惨的烛光。太让人遗憾了。我们试图把明天的短途旅行安排好,但我们对法国人的《巴黎旅行指南》感到困惑;我们断断续续地交谈,努力把白天混乱的见闻和经历理出个头绪,但是徒劳的;我们坐下来懒洋洋地抽烟,又是打哈欠,又是伸懒腰——接下来心中产生了小小的疑惑,我们是不是真的来到著名的巴黎了呢,然后便沉沉地滑落到那个被称为睡眠的神秘虚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