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建筑艺术的起源
大多数时候，建筑艺术表达的是权力的意志与意识。
2.1 什么是艺术
艺术是人类的创造物。
美女很美，但不算艺术。艺术家用艺术手法把美女画下来、拍照下来或雕塑出来，就成为艺术了。
并不是表达美的创作才是艺术，恐怖、丑恶的呈现或许也是艺术。俄罗斯19世纪画家彼得罗的作品《战争的祭礼》，画了一堆骷髅头（图2-1），一点都不美，但它却是著名的艺术品，震撼心灵。
图2-1 彼得罗的油画《战争的祭礼》
艺术或带来愉悦，或带来震撼，或带来痛苦与悲伤。
给艺术下定义是很难的事。一些美学家或哲学家不认为有一个定义能够涵盖艺术的本质。哲学家维根特斯坦认为，艺术是不可定义的。
但我们讨论建筑艺术，总是要给艺术下一个定义。至少在本书中谈到艺术时应有明确的含义。
什么是艺术？
艺术是人的理念、愿望、情感和美学偏好的形象表达。
例如，《战争的祭礼》表达的是彼得罗的反战理念和悲悯情怀；埃及金字塔（图2-2）表达的是法老永续生命的愿望；雕塑《大卫》（图2-3）则表达了米开朗琪罗的人文主义情怀和人体美学偏好。
图2-2 埃及法老的坟墓——金字塔
图2-3 米开朗琪罗雕塑的大卫
艺术形式繁多。有绘画艺术、雕塑（雕刻）艺术、建筑艺术、文学艺术、戏剧艺术、音乐艺术、舞蹈艺术及影像艺术，等等。
最早的有据可查的艺术形式是绘画、雕塑和建筑艺术，都属于视觉艺术。绘画是平面艺术（二维）；雕塑是立体艺术（三维）；建筑就形体而言是三维艺术，局部而言既有三维艺术（如柱头）也有二维艺术（如马赛克墙面）。
2.2 人类为什么需要艺术
图2-4 法国拉斯科洞穴壁画
考古发现人类最早的绘画艺术作品是3.5万年前的欧洲岩洞壁画。在洞穴深处的岩壁上，画着栩栩如生的野牛野马（图2-4）。这些黑暗的岩洞显然不是艺术博物馆和画廊。有的艺术史学家认为：岩洞壁画不是出于美学情趣，而是巫术仪式的背景。岩壁上画的野牛野马是狩猎者期望捕获的猎物，他们相信，对其施以咒语，就可以方便地将其捕获。这种巫术仪式就像把所恨之人画下来，写上名字，用针扎、念咒语一样。艺术源于巫术，源于对超自然力量的想象和依赖。
人类早期艺术创作多与墓葬有关，如墓室墙壁上的浮雕、绘画，殉葬的雕塑艺术品等。这些艺术作品表达了人类抗拒死亡的愿望，希望或者说相信死亡之后生命还会以某种形态继续存在。
宗教是艺术之源。巫术是宗教的早期形态，墓葬意识是宗教来世说、天堂说、地狱说的原始模型。宗教信仰者认为，在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背后，存在高于人类的超验的力量——神。所以他们要举行仪式敬拜神，祈求神的宽恕、保护与帮助。古代社会的绘画艺术、雕塑艺术和建筑艺术，大都是献给神的。
权力也是艺术的动机。对君主歌功颂德的画作、浮雕、表功柱，宏伟的宫殿王陵，还有太平洋岛屿酋长住宅的图腾装饰，都是为了彰显权力与权威，强调统治的合法性。
建筑艺术也是社会地位的标识与炫耀。例如，中国古代建筑的屋顶式样就是与社会地位等级相对应的。
当然，艺术使人愉悦，喜欢美是人的欲望。但很多艺术作品并不是“好美之心”的产物。
2.3 什么是建筑艺术
建筑艺术与艺术一样，也是一种表达。
建筑艺术是人的理念、愿望、情感和美学偏好借助于建筑形象的表达。
建筑形象包括形体、体量、比例、质感、色彩、虚实、明暗、与环境的关系等。
大多数时候，建筑艺术表达的是权力的意志与意识。神庙表达的是神权意识，金字塔表达的是法老意识，宫殿表达的是君权意识，摩天大楼表达的是资本意识，现代公共建筑表达的是公民意识。
建筑的基本功能是满足人类的生理需求，遮风挡雨、防晒避寒、防御侵扰等；建筑艺术满足的则是人类的心理需求，宗教、政治、意识形态、地位符号、表现欲、审美偏好等。
并不是所有建筑都有艺术特征。许多实用建筑没有艺术元素或艺术元素很少，如棚厦、农舍、保障房、仓库、厂房等。只有艺术特征鲜明的建筑或构筑物才会被认为是建筑艺术作品。
汽车和飞机设计得再漂亮，也不会被纳入艺术范畴，不会称作汽车艺术、飞机艺术，因为汽车和飞机不会不顾甚至牺牲使用功能去刻意表达，只是基于使用功能，运用艺术元素，把产品设计得更好看一些。
建筑有“建筑艺术”一说，主要是许多建筑除了实用功能外还有艺术表达的功能，有的建筑甚至以艺术表达为主旨。
艺术与建筑的关系有4种情况：
（1）以表达为主旨的建筑
这类建筑没有或基本没有实用功能，主要功能是表达，艺术是其最重要的属性，如金字塔、祭坛、纪念碑等。
（2）表达功能比实用功能重要的建筑
这类建筑既有实用功能，又有表达功能，表达功能比实用功能更为重要，艺术是其重要属性，如既有象征性功能又有聚会功能的教堂、宫殿、国会大厦、城市公共建筑、标志性建筑等。
（3）表达为辅的建筑
这类建筑以实用功能为主，艺术表达为辅，如普通民用建筑。
（4）无艺术元素建筑
这类建筑只考虑实用功能和结构要素，不考虑或基本不考虑艺术元素，如农舍、工业厂房、仓库等。
2.4 建筑艺术的起源
人们借助于建筑形象所要表达的意识，或者说建筑艺术的目的，与恐惧意识、凝聚社会、维护统治、地位标识和满足欲望有关。
（1）恐惧意识
早期祭祀性建筑和陵墓是恐惧意识的产物。恐惧灾难、失败和死亡，寻求超自然力量的恩典。在科学还没有充分发育的时代，超自然力量是人们试图控制环境的寄托与捷径。
（2）凝聚社会
采集-狩猎社会是小型血缘社会，农业社会初期也是血缘社会，当社会共同体规模大到一定程度，由血缘社会变成了地缘社会，也就是政治社会，社会共同体成员不再是血缘的聚合，宗教成为替代性的结合力量，巩固社会权威和社会秩序，维持社会团结和稳定。对超自然力量的恭顺是凝聚社会的重要手段。由此，作为仪式中心的神庙出现了，其建筑规模、艺术表现力和豪华程度远超过人的居所。宗教是建筑艺术的牵引。
（3）维护统治
宏伟的宗教建筑、宫廷建筑是神权和君权意识的表达，是权力和权威的宣告，能形成心理暗示，使人们对强大权力畏惧、崇拜与顺服。建筑艺术是维护统治的隐形力量。
（4）地位标识
建筑艺术是社会地位的标识，有着固化等级和炫耀的功能。
（5）满足欲望
建筑艺术可满足审美情趣、虚荣心、荣誉感及对人生或来世的欲望。
综上所述，建筑艺术源于对死亡和灾难的恐惧、对胜利的渴望、对统治稳定的期盼、对社会地位的标识、对成就的炫耀和审美情趣。
建筑艺术是什么时候起源的？
采集-狩猎者的建筑是临时建筑。采集-狩猎者虽然对超自然力量充满敬畏，崇拜形形色色的神灵，但他们对神灵的依赖要弱一些，流动的生活方式也不可能允许他们建设固定的祭祀中心，最多在山洞石壁上绘画，或者制作图腾符号。所以，采集-狩猎社会没有建筑艺术。
到早期农业社会，人类定居了下来。农业生产方式对天气的依赖，提高了超自然力量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开始出现祭祀性建筑和故意而为的艺术表达。建筑艺术的萌芽破土而出。
文明出现后，社会共同体规模大了，出于凝聚社会和维护统治的需要，也由于可以组织起来较多的人力和物力资源，大型宗教建筑（神庙）和政治权力建筑（王宫、王陵），即以意识表达为主要目的的建筑出现了。建筑艺术正式登场亮相。
建筑艺术在文明出现之际登场。
不同地区文明出现的时间不同，因此，建筑艺术起源的时间各地是不一样的。西亚大约在5500年前，北非大约在5000年前，南亚大约在4500年前，东亚大约在3500～5000年前，欧洲大约在3500年前，美洲大约在3500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