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对于吐谷浑王碎奚的突然来使，这让苻坚有点意外，又将稀有的龙种驹进贡，莫不是有所求？苻坚表示了对于吐谷浑王的感谢，然后就叫来使阿柴有什么事就说。
阿柴见苻坚并无抵触之意，就全盘的口述出了碎奚交代他的事情，他说：“吐谷浑王得知天王欲攻蜀，而那蚩如部下有高手，邓将军一时还未能攻破成都，所以吐谷浑愿助天王一臂之力，以修两国友好之基，百年永结和睦！”这下苻坚算是明白了碎奚遣使者来的意思了，原来是跟张天锡一样想跟大秦求和，这下倒可以好好借用一下吐谷浑的力量了。
但在这时，苻坚身旁的王猛心有疑虑问道：“既然吐谷浑王愿助秦国一臂之力，那拿下蜀地之后呢？”阿柴知道王猛的考虑，就直接回他说等秦国占领蜀地后，吐谷浑全军撤回，绝不多逗留片刻。
这吐谷浑地处高寒，物资匮乏，气候恶劣，国贫民疏，苻坚之前还在考虑是否要将其拿下，吐谷浑之于秦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刚好，既然碎奚有意求和，那正好就做个顺水人情吧。苻坚面露微笑说：“那就有劳吐谷浑王了！”
在得知苻坚的意思后，阿柴就立即飞速赶回了伏俟城，将苻坚的意思告诉碎奚听。这碎奚已经被黑白无赦羞辱两次了，第一次是救走姜淑，第二次是偷走落日孤刀，正好秦兵攻蜀，碎奚趁着报仇雪耻之时还能跟秦国做笔生意，对于碎奚和吐谷浑来讲，都是一个不错的结果，毕竟秦国强大，要是苻坚真的打来了，那吐谷浑未必是对手。
在阿柴回到伏俟城当天，碎奚就命破多罗千和慕容野虏两人率领八千吐谷浑勇士，沿着蜀地与吐谷浑边境地带一路南下，他们没有直接兵发成都，而是从汉嘉郡进入蜀地，来到宁州一带，直奔蚩如的老巢、位于深山中的九黎族寨。
在经过几天几夜的赶路后，破多罗千战和慕容野虏终于来到了宁州，他们在当地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层峦叠嶂的深山中，据那个当地人的说法，九黎族寨就位于这层层的深山里面，但是常人极难进去，因为山里潮湿闷热，遍布各种毒物，外人擅闯者，必定是又去无回。
慕容野虏望着看望不到头的百万大山，各种荆棘荒草丛生，的确是极难进去。破多罗千战叫来那名当地人，问他说九黎族寨在这深山里可确切？那名惊慌的当地老叟非常肯定地说就在里面，他说他在前一段时间还见过那些九黎人用牛车马车运东西进去，位置错不了。
破多罗千战扔给他一些钱，将他打发走了，就向前走了几步，指着大山说：“既然我等不能进去，那就让他们自己乖乖出来！”慕容野虏也走上前，问他如何让里面的九黎族人自己出来。
破多罗千战邪魅一笑，说：“野虏将军，我们派人在这大山附近蹲守，然后就用火攻之势，用火烧他们，不怕他们不出来！”慕容野虏一听，感到有些失色，他看着面前一大片一望无际的高大树林，心想要是这里起火了，那得蔓延到几百公里之外，可能烧个半年都停不了，除非天降暴雨。
他有点不太敢相信，问破多罗千战说的是真的吗？破多罗千战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说这是真的，而且希望立即执行。
且不管这次的火烧大山是否过于残忍，但这可能是唯一能击溃蚩如的方法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山火会毁灭万千的生灵，但是绝不会蔓延到吐谷浑去的，因为那里是高原。说罢，慕容野虏就下令士兵备好箭簇，在箭头那里绑上沾有木油的碎布，等明天的午时到来，就准时放火烧山。
这一丧心病狂的举动，在碎奚和破多罗千战看来，是他蚩如挑衅吐谷浑该有的下场，要么不击，一击就是要毁灭性的，虽说很残忍，但是在乱世，没有残忍这一说法！
成都城里，蚩如已经稳如磐石地坐在里面，成都城物资富饶，各类粮饷都极为充足，这让蚩如更加有把握地跟来犯的秦军对峙，而晋军在垫江击败姚苌的消息传到时，蚩如更加相信秦军是会退兵的。
一天傍晚，蚩如立于成都城城墙之上，看着还在围堵的秦军，在心中不禁嘲笑他们起来，想他们都是一群无勇无谋的莽汉。天边的残阳如血，不怀好意地铺洒的大地上，浑浊的空气中，还带着丝丝的烟灰飘落，蚩如伸出手去接过一片掉落的灰烬，用手揉搓起来。
这时，伏鼠大惊失色地跑到蚩如面前，气喘吁吁地连话都说不出。蚩如看着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问他有什么事？伏鼠把气捋顺，但是一时间就不敢说了，蚩如用一个眼神，让胆小的伏鼠看了不禁害怕，他微微颤颤地说：“蚩如大人，吐谷浑王碎奚派出大军绕后偷袭九黎族寨，他们，他们······”伏鼠又顿住了，没敢继续讲下去。
快说！蚩如一声呵责，让伏鼠腿都抖了，他说：“吐谷浑大军放火烧山，大火绵延上百公里，九黎族寨被大火焚烧，可能······”蚩如嗖地一声就到了城楼下，将成蛟、蛛女、丁蝎、弋鹏全都叫来，跟他一起返回九黎族寨救人，而柳成荫则和沈牛继续镇守成都，不容有失！
在城外的邓羌接到天王苻坚的来信后，就知道会有此事发生，看着天空中飞过的一只巨大青鹏，邓羌知道是蚩如他们走了，于是就命部下做好攻城的准备。
青鹏展翅高飞，日行万里，蚩如和蛛女等人在青鹏的背上看着底下本是一片绿林的山峦顿时就化为人间炼狱，心中怒气也跟着焚烧。大火绵延无尽，即使是在高空中，蚩如也没能看见大火的尽头，等他再往底下看去时，发现了一栋还在熊熊燃烧着的木楼，他拿着落日孤刀奋身一跳，便从千丈高的空中跳到地面，他被火烤的全身炙热，眼睛被熏得泪水直流。
根据熟悉的地形，蚩如还能勉强的判断出这已经化为火海的九黎族寨，他一路小跑着，似乎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突然间，他就被地上一个东西给绊到了，他弯下身去，发现了一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女孩躺在地上，她已经被烟灰被铺盖住了。蚩如抱起她，看着她的半脸被烧得黑漆漆的，泪水就不禁往外流，这小女孩已经死了，被活活熏死的。
弋鹏和蛛女来到地上，看到这一幕，都不知该作何表情。他们一起在火海中掀开那些木板柱子，希望还能看到活着的人，但是每到一处，就能发现有无数被活活烧死的人，有八十的老叟老妪，有十来岁的男孩女孩，不敢相信，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蚩如奔走到自己居住的大木楼前，看着还未燃烧尽的巨大柱子，他拼了命地往里面冲。刚准备冲到火海里，就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喊住了他。
“不用找了，我们在这里！”蚩如转回头去，发现姜淑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抱着一个受伤的女孩。蚩如跑过去，在姜淑手中抱过了姜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们怎么活下来的！”蚩如用失败者的语气问姜淑。姜淑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她说：“避役以身替我们挡火，现在已经被烧成了木炭，姜铭看着他恐怖的死状，加上浓烈的烟熏，就吓昏了过去。”
两人在还是一片火海的九黎族寨中相对无言。蚩如将姜铭搂在怀里，这时，一向平静的姜淑崩溃了起来，她看着蚩如咆哮说：“直到大火烧到时，族里的人还无比坚信的说你会回来救他们的，但是······但是他们至死都在盼望着你回来，然后······”姜淑哽咽了起来，她目睹了上千的老人小孩被大火烧死或熏死，她的心里已经承受不了了。
看着火海有越演越烈之势，弋鹏突然就跑过来跟蚩如说再不走我们全都会葬身在这片火海里。蚩如看向弋鹏，示意他可以走了。弋鹏召来他的青鹏，蚩如抱着姜铭和姜淑一起上去了，随后，蛛女和丁蝎成蛟等人也上去，鹏翼卷飞时，地上被扇起了万丈的灰烬，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黑色，然后就电闪雷鸣起来，与地上还在燃烧的火海相对衬，仿佛这里真的就是人间炼狱。
飞出了那片火海之时，眼尖的弋鹏往地下看去，发现那里有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在那里蹲守，再仔细一看，发现他们都拉满了长弓，想要将这只巨大的青鹏射落。知道情况不妙的弋鹏便驾驭着青鹏飞的更高了，而地上的人也并非都是碎奚，拉得也只是普通的弓箭而已，根本射不到青鹏。
在飞出地下吐谷浑士兵的射程范围后，弋鹏就开始往成都方向飞起来，但是蚩如却叫他不要去成都，说成都已是危城，不能去，而是叫他往晋国的方向飞去。弋鹏得到指令，就调转飞行的线路，这时，那蚩如就噌的站起身，一跃就往底下跳去，迎着那些箭雨跳去。
姜淑大惊，想拉住蚩如，但是被蛛女抱住了，她劝姜淑说：“先把你们带到安全地方，我们会回来找蚩如大人的！”
蚩如一跃跳到底下后，天空就立即下起了暴雨，夹杂着湿冷的寒风，就好像是上天在为这场灾难抚平伤口一样。蚩如来到地下，雨水将他全身湿透，散乱的头发黏在脸上，他拔出落日孤刀，气势凛凛，而破多罗千战和慕容野虏则是指挥着八千多的吐谷浑勇士在跟蚩如对峙，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即将来临。
在成都城里，趁着蚩如等人的离开，邓羌命人朝里面发起猛攻，各种攻城器械全都用上，而柳成荫则忙着指挥那些随蚩如一起出山的九黎族勇士，沈牛也忙于御敌，他一人当千，勇猛无敌，暂时将外面的秦军但在下面。但是秦军人多势众，沈牛和柳成荫这两个缺口打不开，那他们可以从其他地方找到破城之法，终于，在顽强抵抗了两个多时辰后，终是抵不过蜂拥而上的秦军，看着即将失守的成都，柳成荫和沈牛知道大势已去，就带着那些九黎族士兵撤出成都城，退守到离成都三十里开外的绵竹城。
很快，如风卷残云的秦军就全面占领了成都，邓羌先叫杨安带兵去清除余孽，而自己则继续带兵去追九黎余孽，穷寇莫追，但是现在的柳成荫和沈牛在邓羌眼里连穷寇都算不上。就在邓羌准备出发时，突然就收到了来自五城姚苌的来信，信中说晋军桓石虔勇猛，需要援军前来将其击退。
邓羌读过信后，犹豫不前，心中想不知是该继续追还是先帮姚苌击退入蜀的晋军。想了一会，就决定先去巴郡帮姚苌退晋军，而绵竹的蚩如残兵吗，可以先叫杨安带兵去将他们围住，等击退桓石虔后再来绞杀他们，如此便可。决定完之后，邓羌就率兵调转马头，直杀巴郡。
在那天的垫江大战后，桓石虔和竺瑶用了几天来恢复将士兼战马的体力和精神，准备将姚苌彻底击杀，在得知成都被攻破后，桓石虔觉得不能再等了，于是就和竺瑶即可起兵兵发五城，先杀姚苌，再击邓羌。
五城处的姚苌，他经过那晚同桓石虔的一战后，便揣摩出了他的脾性，知道他勇武超群，但谋略稍缺，性格也定是一个急先锋，猜他得知邓羌攻破成都后一定会按耐不住，会再次出兵。于是就在巴郡到五城的必经之路上做好埋伏，加上邓羌的援助，此战必击退晋军。
这一天，正在快马加鞭率领着部队奔往五城的桓石虔和竺瑶连休息的时间都压短了，为得就是擒杀那姚苌，而后就飞奔至成都再攻邓羌。他们却没想到，危险已经在半路上等着他们了。
还剩下两万多的晋军浩浩汤汤地列队而走，正行至一片浓密的松树林时，看着长满灌草的一片片丘陵，让人看得甚是压抑紧张。桓石虔不顾部下连日跋涉的疲累，反而继续叫部队加速前进。走得恍恍惚惚的晋军知道桓石虔的脾气，所以都无人敢出来说些什么，待全军走过那片长满灌草的荒芜松树林时，突然林子里就万箭齐发，齐嗖嗖地向桓石虔他们射来。
人马惊叫的晋军顿时就被突如其来的伏击给杀得七零八落，士兵们纷纷向逃散躲避，这让桓石虔和竺瑶都感到不妙。桓石虔朝那些士兵大声叫道：“维持阵型，切勿莽撞！”但是生死当头，你想要那些士兵还如在军营中那般的冷静统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见那些冷箭暗箭还未射尽，桓石虔就一个怒吼，顿时一阵虎啸传出，震耳欲聋地向四周爆发开来。云从龙，风从虎，山间突然就刮起了阵阵狂风，这让那些埋伏在松树林下的秦军手中之箭乱了方向，为了不伤及自己人，于是就都停下了弓箭射击。
桓石虔料到了此时秦军的反应，于是就跳下马来，为了给慌乱的士兵坐个表率，他独自一人奋勇当先的杀入山坡上的秦军里，大夏龙雀熠熠发光。他像只老虎般的上下跳跃，时而跳上树干，时而跳落到土丘里，来来回回间，就杀了上百余众的秦军。
终于，那些逃散的士兵见桓石虔大发神威，而竺瑶又在呼喊着集聚，于是他们就又纷纷跑到竺瑶身边，再一起向那些埋伏的秦军发起反击。再竺瑶的带领下，他们有序地自组成团，一帮帮向上下左右的秦军杀去，两军就在这个山坡丘陵里展开了战争。
此时秦军的统帅姚苌，并没有出现在桓石虔和竺瑶的视野范围之内，他伏身在一棵合抱之树后，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战况，而在他给邓羌的书信中，写明了是在涪西一带埋伏，怎得还不见他到来？
正当两军厮杀正酣之际，只见从晋军来的那条路的方向上，忽然就飞杀出一队轻骑兵，他们都手执长矛，腰佩弯刀，气势汹汹地向混乱的晋军杀来。虽说此地地形不利骑兵作战，但是晋军的慌乱让邓羌有了十足的杀敌把握，他引矛上前，一砍就砍向桓石虔。
桓石虔岂能如此被人挑衅，于是就跟邓羌过起招来。他见邓羌在马上飞奔，就趁着他疾走之时，一把就钻到了马的肚子处，再用肩膀一顶，邓羌就连人带马被掀翻到地上，这时姚苌也亲自出手了，他拿着长矛杀向竺瑶。
两军的混战正式打到高潮，那邓羌见这桓石虔是有两下子，于是就直接用出了绝招。他双矛指地，一声喝喊之后，就将一对黑酉矛在身前划动，矛尖由开始的指地到现在指上了天，然后就一个下砍，两道黑煞双风就自形而成，路过之处皆被风力所卷碎，径直地扑向桓石虔。
桓石虔定睛一看，心中不禁感到一股压力涌来，像是让人动弹不得的感觉一般，然后他就握紧大夏龙雀，朝着那两股毁天灭地的煞风一吼，一道比之前更加汹涌澎湃的虎啸就传遍了这莽莽荒林，令百兽惊走，千鸟疾飞，而那两股黑煞风在那声虎啸之下，顿时就被化作了虚无。
见着越来越多前来支援姚苌的秦军，稍微冷静一点的竺瑶知道大事不妙，就击开了姚苌来到桓石虔身前，抓住他叫道：“秦军合歼之势，于我们不利，还是先撤退吧！”
但是杀红眼的桓石虔不听，想继续跟邓羌厮杀，竺瑶就用力推了一下他，示意他冷静下来。看着被杀得零零散散的晋军，桓石虔左右为难，若是继续打下去，胜算不大，且有可能会被全歼，但要是撤退，可就算是兵败了，该如何呢！
桓石虔犹犹豫豫的样子看得竺瑶很不耐烦，就朝他说道：“此次有强敌高手，我等兵败，相信大司马也不会怪罪的，还是先撤吧！”但那桓石虔在乱军前还拿不定注意，眼看着邓羌和姚苌准备再杀上来了，竺瑶就顾不得这么多了，他骑上一匹伤马，边跑边喊着撤军，那些士兵听后，就一副落难山匪的样子跟着竺瑶在跑。而这时的桓石虔也终于从人形虎性变回了人形人性，他收回大夏龙雀，一跃就跃到了竺瑶身后，一起向巴郡撤去，再择时返回建康。
此战，三万多入蜀的晋军已被邓羌和姚苌杀得只剩七八千，想要推进成都，击退秦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败军之将桓石虔觉得辜负了他叔父的信任，于是就落寞起来，极度低落地跟竺瑶撤兵返回建康。
而在击退来阻的晋国援兵后，邓羌命姚苌继续屯驻垫江，谨防晋国再有行动，而自己则再返回成都，集结好士兵后就将绵竹的蚩如残余势力清绞干净，然后就全面占领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