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彝文献的性质
在研究边远地区特别是南方民族地区的历史文化时,我们所能利用的文字材料往往只是官员与士大夫的一面之词。幸运的是,黔西北地区拥有极为丰富的地方文献,各种彝文历史、哲学、文学书籍以及族谱、契约、碑刻、歌谣等,同汉文材料(包括正史、实录、地方志、档案、族谱、私人著述等)一起为本书提供了一个较为坚实的资料基础。此外,1949年以后大量的少数民族社会调查材料以及笔者本人的田野笔记,也是非常重要的资料。
现存彝文献大都是明清时期的作品,在川、滇、黔等省的彝族聚居地都有发现,其中黔西北是藏量最丰富的地区之一。因为各彝区的政治、社会经济与礼俗不尽相同,且文字有较大差异,加上彝文献的某些特点,所以在讨论黔西北的历史(特别是关于制度与礼俗方面)时,笔者一般只使用本地彝文材料,其他地区的彝书仅作参考。
除金石材料外,彝文献一般未标明作者及著作时间。并且在叙述的过程中,除极少数情况(往往是提到汉文史籍中都有记载的人物或事件时)出现干支纪年外,基本上也不说明人物的出生、活动时间或事件的发生年代。虽然其中涉及的许多人物出现在父子联名的谱系或女性谱系中,逻辑上似乎可以用“代数×每代平均时间(如20或25年)”的办法来确定年代,但在对谱系产生的时间及背景缺乏了解,又没有相关汉文献印证的情况下,用它们来建构彝族史(特别是远古史)的时间坐标必须慎重。用某个时期产生的文献来揭示更早时期的历史,必须先要对其合理性进行说明。对这一基本的史学规范,彝文献并不能享受豁免权。此外,用对音的方法将彝书中的人物对应于汉文献中的人物时,同样必须审慎。目前,在彝文献的使用甚至翻译的过程中,上述两点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使得相关研究结论虽然常有惊人之语,但却不能被学界普遍接受和认可。
彝文献大都用五言的形式写成,其中甚至还可看到口述传统的影子。许多叙述极为简略和隐晦,跳跃性较大,并且杂糅着神话与传说,只有充分掌握大量的彝、汉文材料,谙熟当地彝族的传统礼俗,才能真正理解其含义。本书一般不会单独利用彝书去考证、讨论具体的历史事件,但笔者始终认为,彝文献极大地扩展了研究者的视野,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弥补汉文献的不足乃至纠正其错误,在了解黔西北的地方制度以及娄素濮的思想观念与礼俗方面,笔者从彝文献中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