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柏舟（3）
娟纱做成的莲花花灯，底盘立在湖水中，水中央有庞大堂皇的龙舟驰过。解荻摆弄着手上这一盏华不可言的花灯，水中全是柔曼的花灯点缀这点点星火。她没放过花灯，现在到了手上有点为难。
只要她不吵不闹、不那么碍事。皇后也是不会为难她，只是会笑话她：“怎生，连一个物件都不会？”宁泛舟站在皇后身后，她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娘娘，莫要却笑我了，我资质愚钝。”说出这个话时，解荻面上全是羞愧难当。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有意思的公主，就是靠卑躬屈膝活下来的。宁泛舟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让解荻松了一口气。
同宁泛舟嬉闹的锦染很是不满，“泛舟哥哥，我的花灯···”
解荻投去目光，不敢驻留太久，情之一字，何其伤人。宁泛舟很是温柔的拍拍她的头，逗得锦染欢颜。
公主和小将军，看起来是一对良配。这想法在解荻脑子里飞过，脸上神色淡淡，和皇后并肩在岸旁。
皇后突然问她：“解荻？”并无外人，锦染和宁泛舟去集市闲逛。那她，朝皇后跪下：“奴婢，在。”“你也去集市吧，陪我一人无趣。”皇后很是好心的笑道。
也是，集市人多眼杂，出了差落也是个麻烦事。这又是皇后的试探，试探她的卑贱、试探她的心···
解荻强行加到他们二人的闲聊，惹得锦染最为不快。知道锦染不是很待见自己，解荻故意和她拉开了距离。锦染却突然问她：“解荻姐姐，我说这么多了，你来说说，你见过的趣闻。”这是命令的口气，她看向锦染红扑扑的脸蛋。
无奈发了芽，疯狂的萌生出来：“我，曾经见过一处折子戏。”
锦染狐疑看着她，她乃是冷宫之人，不得转令不得出宫。
“那人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家中有一青梅竹马的伴侣。高中之后，皇帝给他赐婚。可他最后拒绝了，执意要娶那青梅竹马的伴侣···”解荻走在大道上，慢慢讲述那一场折子戏。这场折子戏的最后，青梅竹马不得善终，状元郎逍遥自在。
可她见公主脸颊绯红，把话头有憋住了。谁人不知，宁小侯爷和这位公主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想到折子戏的结局，她的脸上也有积分寂寥。这处折子戏，是京都之人特意为那一位已经与世长辞的沈淮故出演的。青梅嫁给了帝王，可帝王薄凉、猜忌多疑，再多的喜欢于爱，一朝之间，也该醒了。
听完这出戏的半截，公主含羞的瞥了一眼芝兰玉树的宁泛舟，他只是唇角带笑，并无更多。郎无情，妾有意。识趣的解荻退开，没有看见肩边有一匹踏蹄的墨马。宁泛舟立即把她揽过来，解荻扑到他的怀里，有股清香。
顿时，解荻万念俱灰。公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发作。只能对着那匹马的主人泄愤，鼓着小脸怒道：“街道驾马，按我朝刑法···”又一急，忘词了。那人一头长丝泼墨般泻下来，笑意盈盈：“应当如何？”宁泛舟觉得队友差劲，道：“应入狱十五日”锦染深以为然，笑了出来，万物失色。
这两人互相打量，双方颔首一笑。周围的气氛瞬间跋扈起来，解荻觉得是时候说几句了。一直忽略在角落的解荻冷道：“公子，我差点死在你的马蹄下。”
闻言之后，那人挑眉笑了笑：“真是无礼”拍了拍身下的那匹马：“轩敞，怎么这么无礼，惊扰美人。”那匹马撒娇似得蹭着他的手心。饶是好脾气如宁泛舟也是生出了怒气，正要开口辩驳几句，却被她争了先。
“公子怕是有眼疾？四下我还算不上美人。”那人一愣，随之笑出声，跋扈的气氛立即消褪。
接着一路都是沉默着，送闷闷不乐的锦染回了翠声轩之后。宁泛舟才说话：“解荻，你用忍的，我可以把那人打一顿给你出气。”解荻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眉毛扭在一起，不说话。“那人无礼在先，无需忍耐他。”宁泛舟声音很淡很凉。“无礼又怎样，你自己太弱，就怪不得别人。”解荻忍不住说出声，还有些怒气在中。
芳香四溢的杜蘅盖不住一人冷下来的心，“解荻，你在逃。”宁泛舟站在原地，好像一个陌生人，可他也好像没认识过解荻。解荻看着宫殿砖瓦的一角，圆润的光线散开。“宁泛舟，活着很难的。”
“沙场练兵，阵前驰骋，哪一样不难？”宁泛舟反问她，眼里全是凌厉的光，叫她不敢多看一眼。
“尔虞我诈，深不可测，如履薄冰”解荻顿了顿，“沙场战亡，受人敬仰。而我，就注定是一个通奸的贵妃生下的··”她的嘴唇微微蜷缩：“野种”
气氛突然凝固，只剩入骨的冷风。
“时候不早了，宁小侯爷快些回了。”
那一次争执过后，宁泛舟没有正眼看过解荻。宫宴之上，舞姬身姿柔软，倾洒一轮皎洁无瑕的月光陪衬。乐鼓茂钟，琴师扶着手下的丝弦，流畅的为她伴奏。答谢之声，恭维之语。有什么好鄙夷别人的，自己不也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不远处的宁泛舟如玉的耳垂泛着玛瑙的红色，眼睛有些迷离，看起来倒像是醉了。锦染仍是一杯杯的朝他灌，解荻目光收回，杯中琥珀色的琼浆。“这是相欢酒，宁泛舟有的受了。”低头，一饮而尽。
相欢酒的后劲大，味道香甜。解荻喝过不少酒，有为了讨好、谄媚喝的酒，有为了消愁饮得酒，还有为了告别喝的酒。
喝得迷迷糊糊，锦染趴在宁泛舟怀里，宁泛舟轻轻地推开了她。叫人送她回了去，解荻舒服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表情不显但还是极度的舒爽。宁泛舟朝着她走来，举了杯酒：“公主殿下，在下向你赔礼。”
周围什么声音都有，解荻却只看见这个人的表情认真专注、声音温柔。
挤占了世界的恶意，瓦解开，坦白出心里一处的秘密境地。光就明晃晃挤进来，招摇过市的在她心里走过，彻底粉碎了那些阴雨晦冥。
“那我勉强原谅你了”
谁的耳朵红透了漫山遍野，谁的笑颜惊艳岁月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