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柏舟(尾声)
心思细腻的锦染,对于这个冷宫的皇姐更是不满。在她母妃怀里无理取闹,脸颊贴在柔软的丝绸上:“母妃,皇姐为何生的那般喜人。”皇后袁尚扶着女儿柔顺的发丝,温柔道:“荻儿姐姐,自幼就在冷宫长大,懂事些也是正常的。”锦染听见一向宠爱自己的母妃都偏袒解荻,心中更是不快,想起这几日宁泛舟频频邀约解荻。娇嫩的唇瓣咬得通红,一语不发。袁尚笑了笑,满是计量。“这是怎么了,又哭了起来。”
说书先生扯着羊须胡,高深莫测的笑容,对着下面的人拱拱手:“这第四十三回···”五两钱买了一大把瓜子,宁泛舟拉着解荻来听书,解荻磕了磕瓜子,舔了舔嘴唇:“不是说给锦染选生辰贺礼,来听书作甚。”宁泛舟给她倒了杯茶水,拿起一粒瓜子磕了起来:“先听书,不然我怎么知道买些什么。”感情这人买东西前,都还要听书来找找灵感。
说书的讲的神乎其神,“那人腾云驾雾,说不出的潇洒···”惬意的环境,叫人平生出盛世安稳的模样。解荻按压下担忧,把眼前的人看了个遍。宁泛舟笑的贱兮兮的,戳戳她的手肘:“你又在偷窥小爷,你是不是爱慕小爷。”解荻一口气没缓过来,一张脸堵得生红。下定决心不理会这个人的胡言乱语,可她自己在听见之后,心跳忽然加速。
已经是响午了,两人一件中意的都没有选中。
金隅绚丽的珠钗摆放在桌台的橱窗之中,木窗镌刻着素雅的墨竹。清雅卓越的新雨琵琶,挂在对开两新的白面粉刷墙壁上。紫烟缕空香炉,升起朵朵烟云,八宝紫玉石桌立在店中间,华丽却不奢靡。
钗上刻着桃花的绽开,鲜艳的赤色染在含苞待放的玉桃花上。解荻看了又看,拉了拉宁泛舟的衣角,小声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宁泛舟转身,颇为嫌弃的说:“这般钗子,只有绝代芳华的美人才排的上。”解荻嘀咕几句:“她还不算美人啊···”
转悠了大半圈之后,敲定了锦染的生辰贺礼。一条镶着鹅黄色琉璃石子的淡蓝色长鞭,系在腰间极其方便。解荻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支端庄的桃花钗,心下有些可惜,要是母妃还在,戴上应该是极配的。
收好了东西之后,两人准备在拐角处分道扬镳,打算溜进宫门的解荻疑惑的看着别着脸的宁泛舟。看他的手向下微倾,冒出一个粉色的尖角,是那一支桃钗。塞到她手里之后,解释道:“小爷只是看你陪我逛了一天了,别想多了啊。”
到底是谁想多了啊,解荻还是收下了钗子:“有眼光”,施施然的走了。
精明的宁小侯爷,脸越来越红,他好像说:“这钗子,只配美人。”
藏好钗子之后,春归朝她摇摇头,她当下会意。果不其然,外面的太监就喊道:“皇后娘娘驾到”公主的宫殿,无需太监这样叫唤,皇后怕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撵着凤驾,解荻出殿门朝皇后鞠躬。皇后却迟迟没有叫她平身,一如,那个御花园的场景。耳畔流过宁泛舟的话:“解荻,你别怕···”在嘲笑的目光中,她抬起了头,和皇后对视。春归见主子都平身,也没有俯身的道理。
解荻站在一旁,皇后不接她手中的茶盏,“解荻,你原本是个聪明的,可千万别···”解荻端上微笑,把茶盏放在桌上。
“皇后娘娘,我愚笨。”解荻盯着茶杯上的瓷画龙凤,栩栩如生。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皇后倒是笑了。“行了,坐下吧,说说今日又到哪里闹去了。”解荻如实禀告,心中知道这是锦染对自己不满。
“宁小侯爷邀我去给锦染准备生辰贺礼”解荻眼角瞟着皇后的神色,半是思考半是揣摩。
最后还是低下头去,柔柔一笑,你奈我何。
感情一事,难求、难弃、难舍
安逸的日子都是有人在挥洒血汗换来的,边疆战事告急···
万民叩拜,那一支支军队拿着兵器,铁器碰撞发出肃杀的气势。站在城门上的解荻越过一眼,最后还是朝那个身披银光铠甲,目光坚定的宁泛舟看去。恍惚之间,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快速切开。
“宁泛舟,一路平安。”
解荻目送那个骑着玄黑汗马的背影,不太清晰,但也不会太模糊。
一切的故事,要是从这里开始就好了。
“宁小侯爷投敌了?我们输了?”麻衣妇人拉着隔壁叨叨家常,脸上即是慌张也是鄙夷。
“宁小侯爷,那个懦夫那里还配侯爷,可别玷污了宁侯爷。”
···
军队出发,数月之后。情况一直不太好,城池连连攻占。一直闹的人心惶惶,在这个时候,主将却消失不见了。不出三日,连着十六州的城池就一起被吞并,这十六州本就是一个唇亡齿寒的关系。
朝廷这些时日为了这件事争吵不休,气色不太好的李老将军怒声道:“如此关键之时,宁泛舟却不见,难道不可疑?”又是一人向前进谏,连声道:“皇上,微臣斗胆啊!若是宁小将军要反,何必等到此时···”这场吵闹,一直没有一个结局。但是,按目前来看,宁泛舟怕是要有麻烦了。
北部的兵器库内摆存着威风凛凛的长剑,剑身一道道白光映在她的眼里。她拿出一把长短合适的匕首,结账的时候,她忽然一笑。那老板倒是投来诧异的目光,潇洒的走了出去,留着长胡子的老板扶了扶:“谢渊,这就是那位公主?”谢渊一袭紫衣,和往常嘻哈不同,语气带着悲凉:“是那位的心上人”
“宁泛舟,我说过,会还你一个人情的。”她拿着匕首,一步步走到金銮殿。春归在她身后,提着长剑,剑尖指在要叫唤的太监喉咙上。侍卫顿时没了脾气,不敢轻举妄动。
她进殿之时,原本吵做一团的大臣话都堵在喉咙里。“各位全是江山社稷不可缺失的人才,何必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推断,大动干戈。”她说话很慢,声音却始终保持在一声调上。“我愿为宁小将军做担保,他在三日之内必定夺回城池,若是没有”她停顿了一下,释然一笑“那我就自刎于这金銮殿前”
“你要护这江山百姓,可我只想护你一人。”
解荻和春归看着燃尽的烛火,忽而笑开怀:“你怕吗,明天,就死了。”春归摇头,对她跪下:“我一生,不曾对人行过跪礼。”解荻的面容在烛光的对称下,温和柔美。“我这一生,最怕死了。”但是,这个人,好像比死更重要。
黎明升起,卯时的暮钟重重地敲响。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灵脆弱。但只要闭上眼,就好像能听见鸟雀的吱声,感受到晨光暖暖的在脸上。空气不是潮湿散发着霉味,也不是熏香的沉醉感,是她在那个有月亮夜晚在他怀里嗅到的青竹气息。
她穿上那一套初见时的青衫,带着他送她的钗子。和朝廷大臣一样从殿门进入,身上淡淡的气质,那种波澜不惊。把大臣的冷嘲热讽堵回肚子里,她走到君王面前,跪下。
“三日已到,我输了。”
她站在城墙上,是那个位置,他看他出征的时候,那个位置。
阳光也是这样的,一如既往的斜斜的射下来,眼睛就会不自觉地眯起来。
墙下是他守护的黎明百姓,他们不信她的英雄了。
为他正声,付出这条苟延残喘的命
那好吧···
烈火从她的裙摆带了起来,风扬起了她的头发,她扎过太监长编、挽过发髻的长发。橘黄色的火,烧在她的身上,她忽然记忆起。有人说:你会喜欢塞外的风的···炽热的火苗点在她的皮肤上,耳边有一股风声,“也许吧,我会喜欢”用力的握住了那一支开的艳丽的钗子,刺破了掌心。
···
在她的意识消失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了班师回朝的号角声,看见了驾着烈马奔弛而来的他,她得意一笑。
“你来晚了哦,宁小将军”
宁泛舟,你要记住了:
下辈子,要记得来找我,时辰早一点,早到我是你喜欢的人···
比现在还要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