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柏舟(2)
鼓着腮帮小潭里的金鱼,憨奈可掬,水波粼粼的潭中印出竹子,清雅的君子竹节节上盘,投下零碎的残影。解荻戴着木槿对饰,配着青绿色的碧袖对襟长裙,不够美貌,胜在清雅婉人。侍女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礼仪比不上自己的主子。
“我不习惯,有人伺候。”解荻转过身来,看着一张张小家碧玉的扉脸。
几个婢子瞬间胯下脸来,管事嬷嬷也是有些不耐:“殿下,你要怎么也要留下一个。”解荻抬抬眼皮,看准角落板着脸的少女“就她了”
“殿下,奴婢名为春归。”一板一眼的侍女语气生冷的说
“明年春草绿···”解荻喃喃,笑了出来
伺候这位冷宫的公主很容易,一日三餐按时端上来,不多话就可以了。公主喜欢坐在凉亭里看风景,外面开的是锦染公主最喜爱的桃花,她只看却不摘。
“殿下”春归提醒入神的解荻,外头那位锦染公主看了她良久。
目光一撞,春丝拂过那人的脸庞,明眸皓齿、国色天香。
平平淡淡的对她行了一个颔首礼“参见,锦染公主。”解荻路过她的时候,平常的说了一句。她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的弱小。
春归跟在她的身后,两人眉目间的淡然,如出一辙。锦染身边的侍女气结,嘀咕了几声:“有什么可傲气的。”“黛凝,不要多话。”笑容不改的锦染轻声呵斥着,那个叫黛凝的侍女努努嘴,也不说话了。
每至桃花纷飞之时,各家就开始准备去泉寒寺参加桃花宴。实则,也是为了相看一位夫婿而做一个开头。
春归挑了一件离蓝色,挑眉询问解荻。解荻摇头,两人选来选去还是拿了那一件青色的对月开腰长裙,簪一支碧钗就万事大吉。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之间,模模糊糊有人冲她莞尔一笑。宁泛舟好笑的看着解荻,觉得人生真是有缘。锦染笑的比桃花还要灿烂,连解荻一个女子都微微失神。在场的男子,更是着迷,而她却笑晏晏喊了一句:“泛舟哥哥”
清雅君子,朗朗眉目拧着一股正气,看起来倒是更像个书生。嘴角永远留着自信,让人依靠的笑。战无不胜的宁小侯爷,宁泛舟。解荻把他划在不可接触一类,这种人,接触了就一辈子陷在这里面了。
赏花这种事,没人比解荻更擅长了,应该说,她擅长发呆。吟诗作对,解荻看了那一对对子半柱香,磕磕巴巴说上一句:“桃色满园···”要活下去,就要比这个锦染公主弱。解荻明显看见,在她窘迫不堪的时候,皇后挽起了嘴角。
山寺高处,脉脉柔风拂过,放眼下去,一片妖娆之色。
微微愕然,全场的瞩目—宁小侯爷,也跑到高处来赏花。笑眯眯的小侯爷冲她做了个辑:“公主殿下”解荻没应付过这场面,和弯着腰的宁泛舟大眼瞪小眼。思考了几秒,很是严肃的点头:“平身”宁泛舟不敢笑出声,说实在的,这是第一位和他说平身的姑娘。
“公主,怎么不同他们一起吟诗。”宁泛舟眼里闪过一丝光
解荻睁了睁眼,砸吧好几下,兜了一句:“学识疏浅”
“我倒是觉得公主那一句桃色满园接的极好···”宁泛舟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一点也不红
“边塞的风比这里要狂多了”
“我不喜欢吹风”
“你会喜欢边塞的”
···
叨叨了一炷香的宁泛舟一点也不疲倦,解荻被说的有点困了。其实她还是很高兴的,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这么多话。她数了数,说了201句,说的她很向往边塞。
青山依旧,山下的背影越来越远。宁泛舟啧啧称奇:“谢渊,这位公主真有意思。”那人眼角上挑一双风情的桃花眼,他打开玉面白扇:“腿不长,腰不细,没意思。”又补充一句“但能在袁氏手里活下来,确实有意思。”要是旁人听见了,一定很诧异,这人直接喊皇后为袁氏。皇后,名为袁尚。
这一场桃花宴可没这么快结束,一场桃花宴要举办七八天。
早早地第二天,皇上便要离开了泉寒寺,只剩一群的少男少女。解荻低眉顺眼的和锦染站在一起,锦染嘟着嘴望皇后怀里蹭:“娘,难得来一回。”解荻仍是不语,有些话锦染可以随意说,她可不能。
“你这丫头,少缠着我了。”溺爱的敲了敲她的头,锦染详装吃痛的模样,瞪大一双一片雾气的眼睛。见状后,解荻垂下眼眸,看着脚尖。“行了,我同荻儿有些话要讲,你这娇气包快快闪开。”皇后眼睛眯了眯,犀利的目光和她交错。
没人看得见的角度内,解荻勾了勾嘴角,但凡天赐之物,都不属于自己。皇后,就是来教她这个道理的,以防她这个挂着名头的公主妨碍到了掌上明珠的路。皇后捧了一杯茗茶,细细的饮用,解荻推开了八面花雕的木窗:“皇后娘娘,透透气,这熏香闷了些。”原本一直锁着的颦眉解开,袁尚笑道:“你倒是生了颗玲珑心”
“不敢,谨遵娘娘教诲”解荻向她福身,现在,她无需跪她。
华丽的马车顶渐渐淡出眼内,响铃声也飘渺起来。解荻看了半响,锦染早就同几个世家小姐去桃林踏足了。春归身份不够格,不能同其他的侍女一样来目睹一年一季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在桃林走了半圈之后,解荻立在原地看着一成不变的桃树。冷静的抽出簪子在桃树上划一道痕迹,接着又走了大半圈,再看见那道痕迹时,她认清了一个事实。这里的路,她不记得了,理不直气也壮的,迷路了。
远在冷宫之中,也不少的岔路,偏远的小道,也许死在里面也没有人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解荻不怎么慌张,就是肚子有点喜欢叫唤。
春季,蛇虫萌发。直插云天的桃树上缠着一条长蛇,发出幽幽的绿光,吐着蛇信子。对着下面闭目养神的解荻脖颈咬过去,解荻在长蛇笔直的冲过来时睁开眼睛。簪子立刻插到蛇的尾端,长蛇扭转着光滑的身体,从解荻的手中划过。缠上她的手腕,连着她的胳膊,就在蛇信子接触到她的皮肤时,蛇僵至了动作。解荻一口咬在蛇的七寸上,口腔里面全是血腥味。用簪子把蛇皮一剃,“乌梢蛇,能吃。”
等宁泛舟寻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解荻对着那一条长蛇扒皮生吞。收下复杂的眼神,大为可惜的说:“来晚了,不然这做成蛇羹该有多美味。”解荻犹豫片刻,不知道该如何掩饰。宁泛舟笑眯眯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她遍体生寒:“公主,好本事。”
“今日之事,你若保密,来日我还你这个人情。”解荻眼睛冷了又冷,仔细看还有挫败在其中。
“那,这蛇就是我的了。”宁泛舟看见解荻眼里又燃起了光。
月光一泻千里,披在那个人身上,他的嘴角还有这微笑。
要是皇后知道了,她的命活不长了。她这一路能活下来,就是放下自尊,把自己降到尘埃里。构成没有威胁,软弱可欺的模样。“你想活着吗?”我想,可是真的很难。
草草的风波过后,日子过的稀松平常,不一样点的就是,这位公主更喜欢发呆了。闲着的时候,会写几个大字,拼在一起看,就是宁泛舟
唯一画完之后,立即撕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