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懈地寻找经济发展的灵丹妙药

一定程度上，由于受波特等人相关理论的影响，许多政府选择了把集群发展作为促进经济发展的途径。当然这也和硅谷、好莱坞、华尔街这些集群非同一般的成功有很大关系。一些经济学家认为，集群发展道路为政策制定者干预经济、实施产业政策提供了手段和理论依据。此外，集群模式令人陶醉、沉迷，因为许多政府相信，他们只要启动“飞轮”，集群的放大效应就能自动让集群“成长”。你只需要把最初的一些东西准备好，然后集群就会自己茁壮成长。这看起来很像灵丹妙药。

然而，许多经济学家指出了集群的几个负面影响，指出了以集群为发展战略的风险。他们认为，使集群成功的一些因素也正是集群的软肋。

集群的缺陷

和钻石不同，集群不会“恒久远”。多数集群有生命周期，因为创新或内部投资，集群开始萌芽；当模仿者和竞争者搬进来、原有企业裂变出新公司时，集群进入成长期；当竞争开始靠拼成本、更多的外来企业搬进来时，集群则到达成熟阶段；当其他地方出现了更低成本或更好的产品或服务、开始取代集群的产品或服务时，集群已走向衰亡。

例如，在19世纪40年代，制鞋业主导了密苏里州圣路易斯的经济。当时流行的说法是，“圣路易斯做鞋第一，喝酒第一，美国职业棒球联盟倒数第一”。几十年后，那里的制鞋业基本上消失了。同样的命运也发生在英国兰开夏郡的棉纺业、威尔士斯旺西的铜冶炼业、俄亥俄州阿克伦的轮胎业。在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中，唐纳德·苏尔（Donald Sull）记录了美国曾在1900—1935年最具创新性的阿克伦轮胎行业集群，在法国米其林公司引入子午线轮胎技术后，在1970—1980年走向衰亡的景象。在最后的18个月里，4家阿克伦轮胎企业中，有3家企业停业并被清盘转让。

造成集群衰落和失败的原因之一，是集群在信息和知识流动方面的优势，形成了集群的群体思维，削弱了集群企业应对外部变化的能力。这种现象可能更多发生在成熟的集群里，因为那里早已经形成了自我感觉良好的“流程”和出众的设计。随着集群的成熟，知识交流的种种好处开始下降，惰性开始增加。不论竞争环境怎样变化，现有流程和惯常的智慧被当作天经地义的事，官僚程序滋长，变革阻力增加。在2012年出版的一本关于福特汽车公司死而复生的书里，布鲁斯·霍夫曼（Bruce Hoffman）用很长的篇幅描述了福特和底特律另外两家汽车公司的这种盛极而衰的过程，其最终结果是，在政府救助支持下，通用汽车完成破产重组，克莱斯勒被菲亚特收购。

集群化发展战略的风险

中央和地方政府实行集群战略时，应该了解这种做法的风险。首先，这样的经济发展战略可能是“拍脑袋”的战略。换句话说，政府必须决定它打算支持哪些行业的集群化发展。然而，政府可能不擅长做这个决策，可能无法把集群的所有成功因素都整合起来。因此，日本筑波的“科学城”、埃及的“硅质塔”这些项目没有像它们的支持者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成为经济增长的引擎。

《华尔街日报》2011年的一篇报道记录了佛罗里达奥兰多启动芯片制造业的失败案例。一个公私合营的联合体花了10多亿美元，建了一座先进的微芯片实验室。他们还给其他半导体公司提供了更多的拨款和税收减免，并在当地大学资助了工作培训课程。但是，芯片产业转移到了亚洲，这个先进的实验室在2010年被拆除。那篇报道还描述了其他几个集群建设失败的例子。

更糟的是，集群战略的本质是促进某些特定行业发展，从而“把许多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就是说，如果集群失败，这个策略可能增加区域经济衰退的风险，就像美国阿克伦轮胎行业衰败后发生的一样。事实上，开发西班牙萨拉戈萨物流集群的主要动力（第1章）是推动当地经济多样化，当时萨拉戈萨的经济过度依赖通用欧宝工厂带来的汽车集群。

在很多情况下，集群策略的目的是支持当地现有的产业。识别这些产业的主要分析工具是所谓的“区位商数”（Location Quotient, LQ），即一个特定行业在本地全部就业中的比重与该行业在全国就业中的比重的比率。若比率大于1，表示这个行业在当地是主导性行业，可能有出口活动，可以把这个高比率行业作为公共投资的目标。更复杂的识别方法是在区位商数的基础上增加其他因素分析，例如，克莱门森大学区域经济发展研究实验室在识别一个地区的产业集群时，不仅考察其区位商，而且还要考察区域中特定产业的机构数量、产业价值链和区域中企业的关联度等因素。

尽管近年来集群的分析方法不断进步，但对这些分析方法最基本的质疑是，它们只能识别过去和现在的优势，如果以此作为投资依据，可能会投资在过时的产业上。如果投资于现在的优势产业，未来效果如何也许无法说清楚。正如所有投资顾问都会告诉客户的那样，“过去的表现不能保证将来的结果”。从历史和当下的数据来看，新生或新兴产业不太可能被确认为投资目标。在一定程度上，这种问题的出现还因为一个地区现有的产业有资金实力和政治影响力，能够推动有利于这些产业的公共投资。

物流集群

这本书侧重于物流集群这种特定类型的集群。物流集群中包括提供各种物流服务的公司，如第三方物流服务商（3PL）、承运人或企业、仓储公司和货运代理；还包括工商公司的物流业务部门，如零售商、制造商（包括新产品和售后零部件）和分销商的配送业务部门；此外还有一些物流成本比重较大企业的营运机构。

接下来的章节会说明，成功的物流集群需要一定的地理特性，如中心区位和政府对重要基础设施的投资。此外，还需要有适当的劳动力资源，信息和通信技术设施，强大的金融服务，以及有竞争力的监管机制。

许多地方开发物流集群主要有四个原因：

首先，发达国家的物流业能弥补制造业流失的就业机会。20世纪后期以来，这一幕正在南加州发生。

第二，由于运输和配送的技术、经济原因，物流行业不太容易被“离岸外包”。

上面两个因素说明，物流集群可以缓解就业压力、特别是提供低端就业岗位，同时还能采用、依赖和发展先进的信息和通信技术。

第三，物流集群是其他需要特定物流功能行业的“基础设施”。在中国，这个现象似乎更加明显。21世纪初，中国已经形成了相当数量的大型物流集群，而且还有许多新物流集群正在形成之中，为制造基地和中国迅速增长的国内市场提供更多支持。

最后，物流行业不依赖单一的产业链；物流集群服务于多个行业，因此更容易抵御某一行业的兴衰给本地经济带来的风险和影响。

在这本书的后面部分，我们会更详细地讨论这些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