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顿难忘的晚饭

不经意间，我从医整整20年了，20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我救治了很多的患者，也从一名住院医生逐步成长为一名副主任医师。我脑海里回忆着20年来的经历，回忆起不眠的值班夜晚，回忆起抢救的紧张有序，回忆起恢复健康时患者和家属的笑脸，回忆起患者离世时的无奈心情等，反而不知道如何落笔。因为，这是每一名为患者健康而努力工作的医务人员都有的常规感受。

闭上眼，我突然回忆起一顿难忘的晚饭。这顿晚饭如此特殊，是因为当我每次和朋友们讲起从医的趣事时，都会拿这事做例子，而他们都会捧腹大笑。

那是20年前，我从广西医科大学毕业，到医院内科参加工作。作为一名住院医师，我在消化内科轮转。一个周末，是我值班，下午入院1名贫血原因待查的患者。我仔细询问患者病史，从他偶尔有饱食后腹痛的表现，初步诊断贫血可能是上消化道出血引起，但由于病人的临床症状不明显，没有呕吐咖啡样物，也未解黑便，尚不能明确诊断。我除规范给予输血治疗外，诊断性给予抑酸护胃治疗，并叮嘱家属如果患者解大便，要第一时间拿来给我看，我想看患者解的是不是黑便。随后，又有新病人入院，我忙于为其他患者检查、沟通病情、开医嘱，一直忙到大约晚上8点，我才终于可以在医生办公室里坐下来，吃上晚饭。

饥肠辘辘的我吃得正香，突然间有人端着一样东西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我正想问有什么事，突然发现她手里端着一个便盆，正感诧异，我这不在吃饭么，拿这过来干嘛？！就听到她焦急地说：“医生，我儿子刚拉大便，拿来给您看。”说着，就把手中的便盆朝我眼前递了过来，然后她又加了句“是你交待我的。”

“哦，是下午那位贫血患者的家属！”正含着一口饭的我才想起来，忙碌了一下午都快忘记了。眼下的情况，我正嚼着口饭，吐又不能吐，咽又难以下咽，真是说不出的滋味。欣慰的是，便盆里就是黑乎乎的柏油样黑便，证明了我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我咽下饭，说：“这黑便证实我的判断是对的，他就是急性上消化道出血，你别急，我已经给予正确的处理了。”她于是高兴地端着便盆走了。

因为这证实了我的诊断，参加工作不久的我顿时有种满足感，觉得对自己的医术信心又提升了，于是继续把饭一扫而光，还吃得香喷喷的。吃完饭，我才想起来，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饭时对着便盆！这时才略有囧的感觉，呵，而且还是我亲自交待患者家属的，不禁囧囧一笑！

多年来我和朋友聊起医患关系和医生工作的不易时，有时会说起这顿难忘的晚饭，总会让朋友们捧腹大笑。有的朋友会说家属不够讲礼貌，其实，我觉得可以理解，在亲人患病时，家属内心的焦急和不顾一切的心情是很正常的。也有朋友笑我当医生都不讲究，不但不发火，便盆都到眼前了还能吃得下饭，我只能笑笑，告诉他们其实医务人员在救治患者时，心中只有患者，是不会考虑太多自己的，像医生因连续手术太疲劳席地而睡，顾不上吃饭，那样的事太多了。我想任何一名在临床一线奋战的医生，遇上这样的情况，都会以病人为中心去考虑问题的。朋友们都会表示通过这件趣事，对医患关系有了一定的感受，然后还是看着我开心的笑。

如今大家都谈论医患关系比从前紧张，相比我20年前刚从医时，也许是这样。但我还是觉得家属在亲人患病时，焦急和不顾一切的心情是正常的，不会改变；另一方面，这么多年来医务人员在救治患者时，心中只有患者的态度也是没有改变的。如今医患之间的关系虽然有些紧张，但如果大家相互多些理解，我想医患关系会更和谐的，为了相互多些信任和理解，就不妨多些趣事，少些怒气，于是我写下从医以来最难忘的一顿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