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8　无烟，有爱

火柴划亮了暗淡的角落，丝丝缕缕的烟雾逐渐迷离了视线，遮掩了过去，迷糊了未来，只能隐约看见一支烟带着明灭不定的火星，燃掉了一片又一片的欢声笑语。

已是入秋时节，本该凉下来的节气，南方的城市却依旧烈日灼灼。

天空湛蓝如洗，明晃晃的阳光毫无阻挡地倾洒而下，炙烤着大地。也许是今日天气热得有些太不寻常，连医院都比平时冷清了几分。

陈子语单手撑额在办公室浅寐，可是微皱的眉头却透露出她睡得似乎并不安稳。身体猛地一震，陈子语从梦中惊醒，怔怔望着桌面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陈子语有些怅然若失，目光习惯性地落在墙壁上“禁止吸烟”的图标上。

三年了，已经三年了啊，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呢？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302病房近来新入住了一位患者，早期肺癌，虽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但因患者是个女生，又自小身体孱弱，治疗和护理都要比其他患者麻烦一些。陈子语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过去查看一下病情。

刚踏入302所在的走廊，陈子语就看到了一直蹲守在302门旁的那道干瘦落寞的身影。低头蹲着的人似乎感觉到了陈子语的靠近，急匆匆站起身，却又一个踉跄靠在了墙上。

陈子语紧了紧握着的右手，淡漠地走过那人，将手放在门把上，顿了顿身形，道：“既然你当初选择留下她，就应该好好照顾她”。似乎并不打算听到陈谦的回应，陈子语径直进入了病房，随手将欲言又止的陈谦关在了门外。

陈子语打量了一下病床上安静看书的女生，如往常一样开始了例行检查。

检查很快，陈子语看了一眼眼神殷切的女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关门的一瞬间，她没有听到细若蚊蝇的一声“姐……”

今天总觉得身体有些乏累，陈子语决定早点下班回家休息。

回家的路上陈子语有些心绪不宁，直到走到小区门口，才找到了原因。看着路灯下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陈子语的心跳莫名漏掉了一拍。是他回来了吗？陈子语调整了一下呼吸，目不斜视地路过路灯下的人。

“子语……”

陈子语挑了挑眉，停住脚步转身道：“原来是林先生，请问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林默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看到陈子语似乎又要转身，才急促道：“我回来了！”

陈子语望了一眼林默，漫不经心回了句“哦”，又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急事我先回去了。”

林默未来得及挽留，眼睁睁看着陈子语离开却挪不动脚步。他知道，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

林默是陈子语相恋多年的男友，对她很好，但是烟瘾极大，她最痛恨别人吸烟，在多次劝说无果后，渐渐对他绝望。而三年前，林默更是突然离开，毫无音讯。

林默回来得突然，消失得同样突然，仿佛从未回来过。距离上次见到他已经一个月了，陈子语经常会怀疑到底他有没有回来过。同样消失了一个月的还有陈谦，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还在病房的女生。

陈子语望着面色恢复红润的女生，实在躲不开那殷切的眼神，终于开口道：“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病情也在好转，可以出院了。”看了一眼门外，陈谦还是没有出现，陈子语叹了口气，补充道：“如果没有地方住，先住在我那里吧。”

床上的女生一怔，随即脸色发红，连连笑着点头，眼睛里绽开大朵大朵的烟花。

表情冷硬的陈子语也不禁心里一软，嘴角微微勾起。

看到陈子语似乎又要离开，女生急急忙喊了一声“姐”，这一次的声音足够陈子语听清。陈子语并没有应声，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是的，女生是陈子语的妹妹，同父同母，名为陈子笑。陈谦是她们的父亲。陈谦也是烟鬼，因为吸烟，毁掉了原本美满的家庭。

陈子语没有想到会同时见到林默和陈谦。当陈子语带着陈子笑回到小区时，一眼就看到了双双站在路旁的两人。

林默远远看到陈子语的身影就大步迎了上去，陈谦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子语。”林默望着那张几乎没有被岁月侵蚀的面容，也清楚地看到了陈子语眼底的疏离，内心不禁苦涩不已。猛然想起这次来的目的，林默将手中的纸箱递到了陈子语面前，“子语，三年前突然离开是我不对，可那时的我……我离开你并不是放弃你，我也从未想过放弃你。我想戒掉烟瘾，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不相信，箱子里是我三年的生活缩影，我希望你看完之后再给我判决。”

陈子语没有拒绝，接过了纸箱，视线落在了箱子封口处的“禁烟”标志上。

一直在林默身后观察的陈谦见陈子语没有拒绝，也鼓起勇气走到陈子语面前，同时递出手上明显小很多的纸盒。“小语，我、我不求你原谅。当年如果不是我烟瘾太大，你妹妹也不会天生发育不良，你妈妈也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送走你。”陈谦噤了声，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陈子语，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些年我没有照顾好笑笑，让她跟我吃了那么多苦。小语，笑笑她……其实很挂念你。我亏欠你们太多，我很想弥补你们。我知道你恨我吸烟，所以这一个月来，小默一直在帮助我戒烟。这个纸盒里也记录了我戒烟的过程。”

陈子语这次并没有接过纸盒，只是盯着纸盒上同样的“禁烟”标志沉默了许久，直到对面两人开始忐忑不安，才悠悠开口：“你戒烟……戒得怎样了？”

“啊？”陈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急忙回道，“还没完全戒掉……不过我现在一天只抽三根，我一定会戒掉的！真的！”

“嗯。”陈子语将手上的纸箱还给了林默，转身牵起陈子笑的手，挽上了陈谦的手腕，看了一眼林默，笑道：

“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