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谦信:天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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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弱的晴景

松野小左卫门看准昭田常陆介已十分动心,遂从怀中掏出一封书简,放在膝前。昭田目露好奇之色,松野虽知他心意,却未作说明,继续前话。

“事到如今,只有一条活路,即阁下内通俊景主公,叛归三条,待晴景灭亡之后,俊景公必以阁下勋功第一,分国为二,交付其一予以阁下,此即所谓去落日就朝阳、转祸为福是也。”

昭田静坐不动,聆听松野愈益灵巧、切入核心的辩才。心想此人必定是三条派来的,但随即又想,刚才他说来自越中,岂非三条与越中早已取得联络?不觉一惊。

松野拿起膝前的信函说:“在下离开朝仓家后,浪迹江湖多年,最近有缘跟随神保左京进,先前谓来自越中,即从神保处来。神保雄才伟略,去年在栴檀野计杀为景公之事,阁下当记忆犹新。如今神保已谋通俊景公,如果阁下加盟我方,由内举旗倒戈晴景,神保誓言定当后援。这份文件就是誓书。”说完,把文件交给昭田。

昭田接过一看,是以神保左京进为首的越中豪族连署的誓书。昭田终于被松野说服,也写下誓书,交给松野。

“不日之内定当举事,不过,守护代家势虽衰,但与之相抗,多少仍需准备,举事可否暂缓一阵?”

“可以,越中业已部署妥当,不论何时举事,都能发兵后援。”

松野滞留一夜后,翌日,返回越中。为了护送他出城,昭田亲自赴林泉寺参拜,将他混入随行人员中。

昭田常陆介与儿子黑田国忠、金津国吉商量之后,预作安排,呼吁以前交情深厚的地方豪族,这么一来,原先在三条举兵时就已动摇的豪族几乎全部响应。叛军利用晴景发檄各方兵伐三条的机会,要求先由晴景阅兵,而后再一路护卫晴景主将征伐三条。昭田也出言劝诱,说他们都是忠节之士,当准他们所请,先至城外校阅。

晴景不疑有他,于是各路人马陆续向春日山集结而来。人数多达五千,驻扎城外。晴景看到白天校场尘土飞扬、朝夕炊烟袅袅、夜里营火齐燃的大军,还窃喜战有所恃,实在可怜。

叛军崛起是在晴景发兵三条两三天后的晚上。他们如往常一样,在营地烧起炽旺的篝火,同时悄悄出兵围城,他们以春日山城背后山顶的火把为号,一起喊杀攻城。

这时,春日山城内兵马几乎全去讨伐三条,仅余四五百人,而且除晴景的近侍及随从一百五六十人外,余者多老弱病幼,变生肘腋,无不惊慌失措。

“敌人是谁?”

“是三条的人马吗?”

“是越中军队吗?”

“还是叛军?”

因为时值黑夜,情况一时不明,女人小孩哭叫不已,内殿一片混乱。城内武士急忙赶至各城门抗敌。他们无暇穿戴盔甲,随手抄起长矛、大刀、弓箭便奋战向前。由于敌我兵力悬殊,城内武士战意虽高,战斗力却不高,眼看城门即将被攻破,突然有人灵机一动,奔上城楼拉弓放箭。城门前窄桥上挤满了叛军,这些叛军无处可躲,纷纷中箭倒地,攻势暂缓。

其他武士见计生效,相继奔上城楼放箭。叛军无法接近城门,又再后退。但是,守军所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他们不能转守为攻、驱散叛军,只能固守城门抵死相抗。

不久,两军展开箭战,在朦胧的上弦月下,两军飞矢交错,随即听到外城处响起凄厉的杀声。

那是昭田从宅邸杀出,攻向城中心。守军起先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叛军杀声再起,再展攻势,益感不安。

“有叛军!”

“城内有人叛变!”

不知哪里发出这么一声惊呼,守军的士气瞬时溃散。


弦月当空,夜色昏暗,守城军完全不知敌军为谁,但见城外各营地篝火通明,却静寂一片,未来相助,不禁推测叛军是否就是他们。不久,发现叛军主要人物竟是昭田父子,无不震怒。

守城军大部分是晴景近侍及亲卫,堪称精锐,他们兵分两路,固守正门及后门,几度杀退前赴后继、攻城而来的叛军。然而,毕竟敌我兵力悬殊,叛军轮番而上,守军防不胜防。

是夜,晴景仍如往常般召集宠爱的女侍及小厮宴饮作乐,直到深夜大醉方歇。躺在宠幸之女怀中,哪知外头已杀得天昏地暗。

“主公!醒醒!主公……”女人摇了半天,他才睁开醺醺醉眼。“您听,那是什么?闹哄哄的……”女人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什么闹哄哄的?哪里?好啦好啦,睡吧!天还没亮……”

他醉眼微睁,口里无意义地嘀咕了几句,又闭上眼正想睡下时,小厮急促的脚步声奔向寝室,惊慌呼报:“主公,不好了!有人叛变!请快起来。”

女人惊叫,使劲地摇着晴景,“叛变,主公,有人叛变哪!”

晴景倏地睁开眼,“叛变?!”闻听此言便猛地跳起。他虽无英雄气魄、豪杰个性,但也不懦弱胆怯,至少还知道这时候该摆出武将本色,大喊一声:“拿盔甲!”

“遵命!”同时,纸门外的小厮一跃而进,用力拉开隔间,冲到房间角落抬出盔甲柜,放在晴景面前。

晴景让小厮帮他穿戴武具,问道:“什么人叛变?有哪些人?”

“还不清楚,但好像是以阅兵为名聚集城外的豪族。”

晴景心知自己被设计了,不禁怒骂:“可恶的东西!”攫了小厮捧上的弓箭,便急奔外殿。

内殿里女人哭叫着惊慌四窜,混乱至极。晴景感觉像竹耙子在胸口乱搔一样狼狈不已。

如果是心思敏锐的人,此刻必然会怀疑到昭田父子,可惜晴景没这份能耐,他不像他那居心叵测、过着必须盘算一切生活的父亲为景,他除了性情温暾外,生活境遇又顺遂,如温室中栽培的植物,虽已年逾不惑,对一切事物犹存娇纵之心,他不但重用昭田,甚至丝毫不怀疑昭田会起二心,他甚至几乎要说:“叫昭田!”每当麻烦事发生时,总是有昭田帮忙解决,他深信只要交给昭田准没错。

他一跨出殿门,近侍匆匆奔来,发髻散乱,颊上受了擦伤,一副乱军中突围的惨状,气急败坏地报告说:“主谋是昭田常陆介,先锋黑田国忠、金津国吉已攻进城中心!”

“什么?!昭田!……”

晴景叫了这么两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不怀疑,也不生气,只是既惊讶又绝望,全身虚脱,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这时,叛军似已攻进内城,到处传来刀剑撞击、器物砸毁的声音,但是晴景此刻犹毫无头绪,不知该怎么办。他携着弓,茫然伫立不动,武士们陆续聚集到他身边,个个带伤。

晴景仍然没有主意,只是呆呆地寻思或许要切腹。他环视家臣,只见二弟景康及三弟景房率兵赶来,见到晴景,两人皆单膝跪地。

景康说:“我方寡不敌众,防术已尽,叛军已杀入内城,虽知此城气数已尽,但若拱手让与叛军,着实可惜,请大哥暂先离城,再计日后征伐,我们兄弟当尽力护城!来人!快护送主公出城!”说罢,转身离去。

完全丧失自我意志的晴景像被催眠似的慢吞吞地往外走,在家臣看来,虽然佩服他果然不愧是大将,在此危急时刻仍态度从容,但仍忍不住频频催驾,“请快一点!请快一点!”家臣导行在前,往昏暗夜色中前进。此时月已西沉。


叛军进攻内城时,景虎也拽着长矛赶到正城门,但人小力轻,拿不动近两米长的矛,于是抽出短刀,斩掉一截后持矛而战。这虽然是他第一次上阵,但一点也不觉得恐怖,只要一看到漆暗中喊声震天的叛军里晃动的长矛穗尖及刀光,便浑身充满紧张与威风,涌起一股像是欢欣的感觉。他嘴里连番喊着“逆贼”,一马当先地奋勇而战,战斗时间虽短,但他确定自己刺倒了三个。

由于叛军轮番而上,攻势如潮涌,毫不衰竭,守城军且战且退,景虎动不动就想杀进敌阵,幸好始终守在一旁的金津新兵卫不停地制止他:“后退,是后退的时候!”他们随着人潮退到外殿入口,但这时从后门杀进的叛军已进入内殿,四处搜寻晴景,到处与守城军近身厮杀。景康、景房兄弟也被杀死。景虎几度想冲上前为兄长报仇,但却被金津新兵卫拼死拦下。

“这些人是杀害吾兄的仇人,我若充耳不闻,岂非有辱我名!”

“话虽如此,但还请暂时忍耐。他们只是普通武士,真正的敌人是昭田常陆介,不杀昭田,就不算真报仇!”

新兵卫心想无论如何要先让景虎逃出此地不可。他带着景虎拼命找寻退路,但四处都是敌人,只得左闪右躲地来到外殿的武士守候室,眼前似乎无路可逃。他终于想出一计,“我很想带着你逃出城去,但现在叛军遍布城中,一时走不得,你就暂时藏身在这地板下,今晚已经没办法了,明天晚上我再来接你!”

“好啊!我听说从前镰仓幕府的右大将赖朝公也曾藏身在枯树洞中,这大概是我将来也会伟大的前兆吧!”


景虎说完,自己拆下屋角地板,钻了进去。


春日山城完全陷入叛军手中。在天色微明时,守城军或已战死,或已逃出城外,己不剩一兵一卒。

昭田率领合作诸将在城内举行胜利欢呼仪式,检视被斩的景康、景房及其他有名武士的首级后,打开城内的财宝库,毫不吝惜地分给诸将及有功武士。这一点,足可说明他由一介浪人成为为景倚重的家老的能耐,他很明白此刻收揽人心为上,因此毫不吝惜财宝。

昭田派使者分赴三条及越中报告战果,并下令严密守城,他认为不久越中援军即到,三条俊景也能振奋军心,打败讨伐军。

守城之令严密实行,城门、城墙及围墙等重要地点都设了岗哨,卫兵巡逻不断。因为主将晴景逃走,一里之遥处又有国主上杉定实,因此不能掉以轻心。

对昭田而言,定实是很难对付的人物。他毫无实力,不过是长尾家拥立的傀儡,虽然必须毁掉他,但善后问题极为麻烦。国内豪族都认同定实的宗主性权威,如果对定实下手,原先背叛晴景的豪族很可能倒戈相向。因此,不能与定实为敌,也不能掉以轻心,以防定实万一来攻,无论是为功臣春日山长尾家复仇也好,或是为夫人娘家复仇也好,定实出师可谓名正言顺。为今之计,只有严密守备,不敢懈怠防务。

太阳下山以后,细细的弦月绽放出清爽的光芒,城里各处就燃起熊熊篝火,仿佛要烤焦天空一般。又过了一会儿,篝火光芒愈加炽亮时,金津新兵卫从距离春日山城半里远的农舍草堆里爬出来。

他把景虎藏在内城的武士待命室地板下后,从城壕游出城外,躲到这里。虽然与这户百姓曾有来往,但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可能突起害心到城里告密来捉他,因此,他不敢露面,悄悄溜进屋去,抓了一大碗冷饭跑到林子里吃起来。饭里搀了许多杂粮,不住地从指缝间洒落,但是饿极了的他觉得美味极了,连沾在遮住半张脸的胡须上的饭粒也一颗颗小心翼翼地拈进嘴里。之后,他又钻入稻草堆中,睡了一整天。他知道必须等到天黑才能行动,就这样睡睡醒醒,挨过了漫长的一天。

新兵卫爬出草堆,对着天空打个大呵欠。天上淡淡地挂着几颗星,似有薄云轻掩。休养了一整天,精神甚是爽快,感觉浑身都是劲。因为有些便意,他走进林中解完手后,觉得肚子又饿了。

为了小心起见,还是偷着吃比较妥当。他沿着往春日山城的路物色到一家适当的农舍,悄悄接近窥看,可惜连看了三家,人都还没睡着。没办法,他只好伸手敲第三家的门。漆黑中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开门!我是城里人!”

屋里干草铺上响起沙沙的声音。他立刻又用略带恫吓的口气说:“我是城里武士!”

“哦!”

门“咯吱”一声开了,同时后面的干草卧铺又沙沙作响,点起灯来,这灯是把炉子里埋着的炭火移到松脂上的。

这户人家有夫妇两人和两个小孩,男人站在泥巴地上,老婆和小孩坐在干草铺上。原就严肃的新兵卫满脸阴沉,更显恐怖。在冒着黑烟及红色火焰、熊熊燃烧的松脂光里,男人瘦小的腿肚不住地打战,一家人眼里尽是惊惧之色。

“我只希望有点饭吃。”

“啊?”

“饭!我急得很,就是剩饭也好。我出城办事回来,走到这里突然饿了,怎么也无法忍受,我身上没带钱,就用这个代替吧!”说着,他脱下汗衫丢到女人面前,走向放在架上的饭锅处,伸手端下。他刚才一进门就看准了。碗筷都已洗净晾在箩筐里。他掀开锅盖,锅里约有三碗饭,也是搀了许多杂粮。他浇些水,就光着身子站着咕噜咕噜地囫囵吞下。女人突然蹿到他身旁。她穿着褴褛的衣服和像酱油熬成的污脏短衫,等于裸了半身,跟那像串在竹枝上烤干的河鱼似的瘦小男人完全相反,她肥胖高大。她晃着两只大奶,抬起腌菜桶上的石块。大概是觉得两三碗剩饭的代价不值得拿人一件崭新的白麻汗衫吧!

新兵卫才说:“不必麻烦,这样就可以了……”女人已抓出腌菜,哗啦哗啦地冲洗干净,迅速切好,盛在大碗里端过来。

“多谢!”

新兵卫接过,配下最后一碗饭。菜虽然咸,但饭就显得甜了。他还想再吃,但已没饭了,于是放下碗筷,穿上外衣,鞠躬言谢:“搅扰一顿,感激不尽。”

要潜回城里,新兵卫得下番功夫。他打算照逃出来的路线溯游回去,潜进水门入口。警戒最严的是外城的外墙,如果能平安潜到这里,之后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在外城各处及内城外墙站岗的,多半是外地首次进城的叛军,自己熟知城内地形,要避开他们的耳目应该不难。他充满自信地走向昨夜上岸的壕端,看到前面有几个人影晃动。他立刻趴下身子窥伺,人影有四个,拿着长矛,好像没穿甲胄,也有避人耳目的样子。他想大概是自己人没错。

他离开掩蔽物,踏步而去。四个人影霍地散开,摆开架势,都没有出声,定定地凝视着这边,大概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人。

新兵卫停下来,小声说:“是自己人吧!我是金津新兵卫,你们是谁?”

四人解除紧张,挺起身子收回长矛,一一报上姓名:户仓与八郎、曾根平兵卫、秋山源藏、鬼小岛弥太郎,都是长尾家有勇士之名的年轻武士。他们虽然没穿甲胄,但身上都斜系叉带,绑着头巾。

“你们干什么,仔细说来听听!”新兵卫说,他既年长,地位也较高,口气自然大些。

鬼小岛回答说:“我们昨晚寡不敌众,丢了城,今天想起来真是胆怯之极,刺骨之耻。为雪此恨,互相说好,打算潜入城里,豁了这条命斩杀仇敌!”

新兵卫听了煞是感动,搔搔发痒的鼻头后说:“你们的人格真是令人钦佩,但是你们只有四个人,就算再刚勇,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毕竟,勇士不能白死。我看这样吧!我把景虎少爷藏在城内,现在正要去带他出来,等他出来后,我们就拥立他再兴家业如何?你们大概不知道,景虎少爷并不像晴景公那样,他年纪虽轻,却有成为了不起名将的气质。”“你把他藏在什么地方?”

新兵卫迟疑了一会儿,据实以告:“在内城的武士待命所地板下。”

四人皆感不安,“不要紧吗?”

“我相信不会有事,他个子虽小,胆子很大,和普通的小孩不同。”

虽然新兵卫直夸景虎,但这四个人似乎没什么感觉。毕竟景虎不但是先主不疼、不曾摆在显眼位置、幼小就被远送到栃尾的少爷,他的个性如何,四人无从得知。但他们都愿意在展开激昂行动前找个可以倾注忠诚心的人,因此任谁都好。

鬼小岛主张:“真是巧得很,我们就拥立景虎少主吧!但是,去接他的事还是交给我们其中一个,这事比较适合年轻人来做。”

“不行,还是得我去不可,我知道怎么潜进去!”

新兵卫说完,脱掉外衣,裸着上身,把刀斜绑在背上,短刀插在丁字裤里,走到他逃出时上岸的地方,下到水里,没有半点水声。

四人散在壕边,藏身于掩体之后,注视着水面。不见一颗星星倒映的漆黑水面毫无涟漪,也毫无声响。人早已潜到水底了。


新兵卫机敏地躲过卫兵,到达内城的武士待命所廊下,屋里有几个武士喝酒作乐,笑闹声中杂着女人的声音,一定是没能逃出的女侍被拉来凑兴。

新兵卫窃笑运气不错。他知道在走廊和房间交接处嵌着一块厚木板,是大扫除时拆板子用的。

他溜到那里,拆下板子,一股霉臭潮湿的空气悄悄渗入鼻孔。他没进去,心想景虎应该会注意到,自己爬出来。果然,没等多久,他听到微微的呼气声,人已爬出来了。

两人默默地点点头,谨慎地奔出走廊,循着掩体阴影来到内城河边,蹲在树枝倒插在河水里的老松树下。他们必须在这里下水。新兵卫在景虎小时候教过他游泳,他应该不怕水,但仍不放心地问:“你在栃尾时还游过没有?”

“嗯,整个夏天就泡在刈谷田川里,栃尾的小孩没有一个游得过我。”

“那就好,你尽量潜在水中,不要出声,我就在你后面,你潜到水门口,游出外城壕!”“我知道。”

景虎脱掉衣服,也斜背长剑,短刀插在丁字裤里。

内城的警备虽比外城松得多,但四处仍燃着篝火,时有卫兵巡逻。两人趁空滑下土墙,钻进水里,静静地潜向水门。

不久已接近水门,但不知怎的,景虎浮出水面换气时不小心弄出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大。

新兵卫一惊,抓住景虎手臂,靠在岸边暗影处,慢慢地探头窥视两岸土堆及水门上边,正好看到一个持矛走向水门的卫兵身影。

“糟啦!被他发现了!”

新兵卫凝视着他,但卫兵似乎无意通知其他人。新兵卫还抓着景虎的手臂不放,用下巴指向那边,再定睛细看,虽然看不见卫兵的身影,但高高举起的矛尖映着远处烧得旺盛的营火,清晰可见。营火的火焰一会儿高蹿、一会儿矮缩,长矛也就一闪一闪的。

新兵卫心下明白,那人显然是打算等他们浮出水门口时一枪刺下,好独占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