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问题2：为什么“不回应”会有“爱的效应”? （“万能”概念）

学员： 关于那个孩子，他不停地要，不停地要，不停地要。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不回应”会有“爱的效应”？

GLG： 这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点。比拉康在这个位置所强调的还要重要。因为在我看，孩子所发现的是：这个大他者可以满足他，也可以不满足他。

我希望你们在中文的表达里，也有同样的区分：“能不做”和“不能做”是不同的。这肯定很清楚，因为所有的语言都需要这个区别。所以，能“做”又能“不做”的这一个，就能“一切”了。一切有赖于他的意愿。而意愿是我们不能事先了解的东西，它是“随心所欲”或“喜怒无常”。人类的冒险，是从这里开始的。这个大他者可以“随心所欲”，我所有的满足就都维系于他了。该做什么，才能满足“母亲”这个大M？不是永远都很清楚的。孩子无法很确切地知道母亲要什么。

因为这个缘由昨天我跟你们讲到了精神分析师的欲。这跟母亲的欲有一点点相同。病人无法知道确切来讲你想要什么，是非常重要的。所谓的燃料是这个，在我看来，这是精神分析这场历险所需要的汽油。

我现在要回到先前在准备这几天讲座时，有意放在一边不打算去碰的事。就我那点皮毛知识来看，在中国的传统和思想里，“万能”（la toute-puissance）这个概念即使存在，也不太重要，但它却完全是西方传统的基础。因为上帝的首要属性，就是成为这个“万能”。（现场没有明显反应。）

GLG（对姚洁）:“万能”这概念似乎一点都不清楚？

姚洁： 在我看来，是您认为在中国没有这个概念，让大家不知如何定位。忽然这样冒出个“万能”来，说中国没有，他们理解不了。就像我曾问过您的：为什么菩萨就不是万能的呢？

G L G：不是，佛不是法力无边的。

学员1：中国也有“万能”。

姚洁：中国是怎么说的呢？

学员1：什么都能做，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所有的权力。

G L G：不是，等一下……

学员2： 我打断您一下：“万能”在中国，是伟大的、光荣的、永远没有错误的（现场笑）。

G L G：不对。这是强大。

姚洁（对GLG）：这学员没有明说……

GLG（对姚洁）：我明白。

学员1：中国的环境……环境……（其他学员：以前的皇帝是……）

G L G：不要找了。

这些都是“强大”或“有势力”。比方说，美国是强大的，中国是强大的，但这跟“万能”毫无关系。要让你们能略微感觉到它指的究竟是什么，我得给你们讲个故事。

这是旧约里约伯（Job）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

在天上，有上帝也有魔鬼。魔鬼说：“随便什么人，我都能让他做出有罪的事。”上帝说：“随你说吧！但碰上我忠诚的造物约伯，你就做不到。”

学员：是“小辫子”。

姚洁：什么？

学员： 魔鬼说：“我能抓住随便什么人的小辫子。”上帝说：“除了我的使徒约伯，你抓不住他的小辫子。”

GLG:OK, OK（好吧，好吧）。

故事接下来是这样的：

魔鬼将各种不幸抛到约伯头上，约伯就想不通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因为他是上帝最忠实的使徒，他做了所有该做的事。

然后来了三个他的朋友，姑且我把他们称作“心理治疗师”。

第一个试着说服他终究还是有罪的，他一定还是做下了坏事情；另一个说，他也许什么都没做错，但他身边的人做了，他是在替他们偿还那笔债；而第三个说他不够谦虚，说这是自大的结果，他也许并不是上帝最好的仆人。

约伯对他们说：“走吧，你们！什么都帮不到我！”他继续抱怨着：“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 ”

这时候，上帝出场了。在一篇大论中，他描述了自己所有的美轮美奂的壮举，创世的所有美好：山川、河流、鲜花、岁月、星辰……所有，非常、非常长。结束时，约伯呼喊出：“我知道，我永远都不能明了你是什么！”

这就是“万能”的基础。

不是上帝强大，无所不能，虽然他是强大而无所不能的，而是约伯没有任何资本或手段、才能或方式（moyen），可以拿来弄清楚为什么上帝要做或不做这个。

“万能”，在于对大他者之欲的浑然无知、无从懂起。

这在西方传统中，是非常重要的，但其定位非常具体。

2013年11月1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