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通岩
流云四人将那人随便找了个坑,填了土,就回丁府了。将事情跟丁显说了,想知道他有没有结什么仇什么怨,希望他能有所防范。而丁显却好似不怎么领情,只抱拳向他们道谢:“多谢几位义士相助,不然我丁府恐难逃一劫,还会连累众位英雄。这件事情,在下已经知晓,请少侠们不要放在心上。”
花君然自然不放在心上,除了义父的事情,他一向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管。所以,丁显这件事,既然他不想让他们管,他当然也不多那些事,便与他告辞了:“既如此,在下还有其它事情,就此告辞了。”说完就转身走了。也没有躬身示意,也没有抱拳揖礼,就这样坦然的一手拿着桃花扇,一手背在身后跨出了门口。而作为前辈的丁显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示意小厮跟上送客。
醉无痕见花君然就这么走了,好像没有追根究底的势头,自己心下也想:也对,又不是自家的事情,何必管的那么宽呢。
但是想想刚认识的新朋友,还没有来得及熟络熟络呢,可不能放他就这么走了。于是,拉着泪千觞的手腕站了出来:“副帮主,在下和好友也不在此多待了,祝令郎与新娘百年好合。”说完抱拳作了揖,就和千觞追了上去,跑到大门,正见花君然不慌不忙的从小厮手中接过马缰,醉无痕连忙拦住君然问道:“君然兄,你要去哪儿?方便带我们同行吗?”
醉无痕不想回烟霞庄,况且刚认识了这么多朋友,他实在不想回去听师父唠叨,比起在烟霞庄没事可干就爱在醉无痕面前啰嗦的钟海,无痕还是喜欢和新交的朋友联络一下感情,才追出来想跟着花君然。
花君然见泪千觞和醉无痕追出来了,也没有在意只是看了看远方,轻启薄唇:“我要寻人。”
醉无痕听说花君然要寻人,更是来了兴趣,连忙凑了上去:“好啊,那我和千觞陪你一起,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泪千觞看着无痕对花君然这么殷勤,心下终于明白了,果然这个家伙对谁都这样,还好如芳居那天自己不曾怪罪无痕,他天然便是这样的个性。也是师父对他的宠爱与纵然。
尽管这样,醉无痕待人处事都很有分寸,那刚刚走的时候举例吧。花君然走的时候就没有跟丁显客气,头也不回的迈了出去,更别提什么礼节,是他不懂吗?不是,是他不想。而醉无痕走的时候不仅作了一个揖,还祝福了一下丁润。这显然是钟海的功劳,既对他很宽松又在某些方面教他规矩,很是有矩。
花君然既然要寻人就一定要有人脉,而醉无痕就是最佳人选,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见识,都比自己更广。既然很适合,便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他。再一方面花君然也没有什么朋友,他很少碰到醉无痕这样的人,既然认识了他也很想了解一下他们,有了醉无痕这一路上大概会很有趣吧。思及至此,花君然点了点头。
见花君然同意了,醉无痕生怕他后悔一样,马上反问:“真的?你可不能反悔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一旁的泪千觞见他生怕花君然后悔,很是逗趣就微微笑了笑,然而他的微笑也只是颔了下首,嘴角上扬了几分。就连花君然也不觉弯了弯眼角,在醉无痕的注视下,说了声:“嗯。”
醉无痕见花君然答应了,很是开心。正好跟来的小厮牵来了他们的马,三人便跨上骏马一起走了。
路上,醉无痕想起还没有问过千觞,自己就下了决定。毕竟是自己的失误,于是便控马和泪千觞并骑,小心翼翼的问他:“千觞,我没有问你的意见,就向花君然揽下了事情,你不会生气吧?”
泪千觞从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也没有生气就转头和无痕说:“不会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被母亲赶出来我也很无奈,我从来就没有出过门,如果没有你们,我大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见泪千觞没有生气,醉无痕放下了心,开始和千觞聊了起来:“千觞,你都没有出过门吗?”
千觞想起往事,心里很是暗淡,应了他一句:“是。”其实他也没办法,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他们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在找他们,所以不能冒险。19年前的事情实在是太惨烈了,他唯有母亲了,只能守着她,不敢出村。
醉无痕不知道事情的始末,还想追问,但是被一旁的花君然打断:“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千觞知道花君然是故意打断醉无痕的,便向他投出了一抹苦涩的感激的眼神。花君然也没说什么,又看向了前方的路。被花君然这么一中断,无痕觉得应该问问君然他想要找的人,于是便开口问花君然:“君然啊,你要去寻什么人?跟我们说说,我也好有个底呀。”
花君然听无痕问了,本来也打算找到客栈以后再跟他们说的,既然醉无痕问了便也没有隐瞒,和他们讲道:“我此番出门,是因为义父。他虽被推举为武林盟主,但总是低调处事,不怎么出门,这次丁润将喜帖发到衍星城去,而马帮一向为民生计,被誉为第一帮,他们有喜事,衍星城自然不好推脱便由我来跑这一趟。”
无痕点了点头:“那你要找的人,也和你义父有关?”
花君然点了点头,回忆起来事情的始末:自从花君然记事以来,伤别离总是少展笑颜,即使是在他面前也屈指可数。直到君然13岁那年,去伤别离的书房请教经书,见里间的墙上挂着一副仕女图,里面的女子楚楚动人,栩栩如生。义父才开口说,那是他的心上人,唤作月清溪,师从妙手堂。
“妙手堂?原来伤前辈和妙手堂还有一段这样的姻缘啊。”醉无痕很是感慨。
花君然看了他一眼,就不再说话了,只心里想着事情。君然的话被无痕打断,脸上却并没有不悦的颜色,他心里清楚醉无痕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并不和他较真,反而觉得心事可以说出来,很是舒畅。想来也奇怪自己和他们刚认识不到一天,竟然愿意将多年的心事向他俩吐露。花君然又看向醉无痕和泪千觞,有这样真诚的人和自己结伴,想要不舒服,恐怕也很难。
醉无痕发现自己偏题了,看了看君然,发现他没有生气,便觉得花君然只是表面高冷,一旦熟络起来其实并不难相处。无痕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偷偷笑了起来,他对着花君然说:“君然,你接着说呗。”君然才接着和他们把故事讲完。
原来妙手堂和五行门素来医毒不对头,经常会有较量。21年前,伤别离和月清溪都是双十上下的年华。在一次门派比武大会时,相识并相爱了。第一次分离是二人私定终身后,要禀报师门,结为夫妻。当时妙手堂凭借着医术,有救人之功德,在江湖上颇有些份量,而伤别离还只是名不经传的浪子。但是妙手堂的掌门张衡子并不是捧高踩低之流,见他们二人爱的难舍难分便应允了。
就在两人约定之期将到时,月清溪被人下了毒,虽然及时发现,却并没有良药救治。张衡子给她诊完脉后,叹了口气:“丫头,这是云南的雪上一枝蒿,你也知道此药的用途,虽性猛但若是用量得当,可治骨寒、活血脉,一旦超出剂量就会变成剧毒。而下此毒者明显手段毒辣,欲要你的性命。我如今以金针封穴,毒素暂时到不了你的心脉。只是此毒霸道,若是不及时解毒,恐怕早晚侵入你的肺腑,危及性命啊。”
那几日,张衡子和素手堂的诸位师兄妹们,经常凑在一起研制解药,用遍了良药就是不见效。眼见月清溪与伤别离约定的日子已经过了,月清溪却还是终日躺在塌上,脸色苍白,咳嗽不停。月清溪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怕是时日无多了,她只盼着伤别离不要来找她。却不想伤别离痴情不改,约定之日不见她来,便找来了素手堂。月清溪不愿见他,怕徒增悲伤,就让师姐帮忙劝说,让他放下这段感情。谁成想伤别离痴心绝对,非要见月清溪。月清溪不愿拖累他,便瞒着素手堂的人和伤别离,悄悄离开了,从那以后便没有人再知道她的下落。
而花君然这次出来,也有找到这位月清溪的意思,他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他访遍各处,终会找到月清溪的。千觞听言很是打动,可是世界何其之大,他又没有头绪,只能问问他们两人的想法:“你们有什么打算吗?这茫茫江湖,要往何处去寻。”
醉无痕听说了这样的故事,心里很感慨:“万物有情,人皆长情。我们一定要帮君然找到月清溪前辈。既然我们还没有头绪,不如去小枰镇看看,到底为何那些人都往这跑。就算没什么收获,我们也先去西面,找遍西面再去南边,然后往东最后向北,绕上一圈,总能找到。”
反正往哪转都是转,花君然和泪千觞便决定听醉无痕的。于是,三人驱马来到了小枰镇里,但是在迎财客栈中,他们遇到了朱通岩。
这朱通岩,不是旁人,而是金鼎阁的阁主。这金鼎阁自成立后,十四年来并无长物,在江湖上不怎么出名,但是朱通岩此人却是在江湖上人尽皆知。原来,朱通岩本是宝山三坞之一红花坞的弟子,因地位低下,心中不满,便将红花坞中的宝物错木金鼎给偷了出来,创立了金鼎阁。因着此事,江湖人虽不识金鼎阁,却知道金鼎阁阁主朱通岩其人。
宝山三坞自然也恼怒,宝山主人王旭同也派了不少人去清理门户。但是不知道朱通岩抱上了哪棵大树,不仅武功有所进益,就连王旭同派出去的人也有去无回。于是,朱通岩的金鼎阁算是立下了。只不过,怕也是要听别人的差遣。
宝山三坞,有三坞,三坞各有一宝。青莲坞有青纱禅衣,记载着各种丹药配方和武功心法。红花坞有错木金鼎,用来炼就青纱禅衣上的丹药,可是已经被朱通岩给偷走了。其实,宝山并不一定非要用这座鼎来炼药,只是没有宝山三坞中的一宝,王旭同很是牙疼。每当他想起错木金鼎上也刻了许多药丸的炼就方法,就恨得牙痒痒,只差将他捉回来抽皮扒筋。墨船坞里有攒花大玉海,那是个容器,是用来盛放各式珍宝奇物的东西。宝山历代主人在里面放了不少丹药啊,药材啊,玉珠啊,皆是名贵不凡。到不得已处,随便拿出一样,都可解决生计。
虽然遇到了朱通岩,花君然三人也不管朱通岩为何出现在这里。这本就是江湖,出现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稀奇,也不必追究到底。若是这样追究下来,非累死不可。他们简单吃了饭菜后,就回去休息了。他们今天又是参加喜宴,又是追打小贼已经累了一天了。
只是夜深无人时,外面有些响动,似有人在窃窃私语。花君然听见了声音,睁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若有异常随时可以起来。
而外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通岩,他在和一个30多岁的男人说话,那人脸上有一处刀疤。
刀疤男说:“主子让你小心一点,丁府动手的人已经被发现了,醉无痕他们也来了这里,以他们的武功才智,发现你是早晚的事。所以,这几天你低调行事,把事情收尾了以后,就赶紧撤出来。”
朱通岩不置可否:“几个毛头小子,能坏什么大事?既然老爷让我小心,我低调便是,何必妄自菲薄。”朱通岩心里对醉无痕他们不屑一顾,很是看不起。不过是几个初入江湖的小青年,有什么可忌讳的。
刀疤男见景,并没有说什么,嘱咐了两句不是很重要的,就走了。花君然听他们声音小了,并且危害不到自己和无痕千觞他们,便没有管,闭上眼睛,再次睡去。
第二天,花君然三人起了大早,在大堂吃着早饭。醉无痕低声对二人说:“昨晚的动静听见了吧?”
千觞点了点头。花君然懒,连头都没抬,只专注着吃饭:“听见了,无知。”
两人自然知道君然说的是朱通岩和那个男人。醉无痕也非常赞同:“那两个人,真是…有意思。要不是昨晚听见了他们说话,我们怕是还想不到朱通岩与丁府的事有关。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千觞看了看周围的人,也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情,我们虽有意查一番,但实在管不着。只当不知道,该去哪儿还去哪儿。”
醉无痕也是这样想的:“我也做此打算,毕竟没人找我们管这些事情。吃完早饭,我们就继续往西走吧。”
三人吃完了饭,就收拾了行囊干粮,打马向西而去。朱通岩在客栈窗户上见他们走了,冷哼道:“哼,哪有老爷说的那么厉害,还不是走了。”显然,朱通岩口中的老爷,就是他傍上的大树。
三人走了一上午,路上没有一点人影,目之所见皆是黄土绿树。醉无痕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很是开怀。只是另外两人很少搭话,他竟也不觉得无趣,自顾的说着自己的话解闷。“好渴啊,快中午了,前面树荫凉爽,我们在那停一停,喝点水,吃点干粮吧。”
三人行到树荫处下了马,将从客栈带出来的干粮和水拿下来,填了填肚子。醉无痕本来想打酒的,但是酒囊被自己送给了陈六山二人,还没来得及重新置办,也就没打。找了个石头,半蹲半坐的靠着休息了一会儿。
“再往西就出安化了,好像是安城府地界呢。”醉无痕回忆着之前师父带他出来玩时的记忆。
花君然想了想:“到安城府便在那儿多休息几日。那里是县城,我四处走走找找,你们自己找玩儿的去处罢。”
醉无痕看了君然一眼,凑到他身边说话:“这怎么行,说是出来和你一起找的,怎能让你单独行动呢。”虽然醉无痕把这趟行程当做游山玩水,但是兄弟的事情才是第一要紧的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冲突。
花君然没有反驳,听醉无痕这么说,很是欣慰。自己从小在衍星城长大,一向独来独往,除了义父,就是傅叔叔和自己说的话最多。出来以后,遇到醉无痕和泪千觞,这几天他们一同出行,君然非但不觉累赘,反而倍感温暖。一路上彼此照顾,为对方打算,有这样的朋友算是人生一幸吧。这几天相处下来,发现泪千觞和醉无痕与自己很是志趣相投,花君然怕自己再与他们同行几天,就要将他们视为知己了。他俩一静一动,真是太对自己的脾性了。
来到安城府找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三人要了洗澡水,洗去一身的疲惫,就睡了。第二天,三人一起在大街上瞎逛,醉无痕停下了脚步:“君然,你能把月前辈的画像画出来吗?不然我和千觞没头没脑的瞎逛,也找不到人啊。”
于是花君然找了一处书坊,要了笔墨,将自己印象里看到的月清溪的模样,描摹了出来,好方便千觞和无痕一起帮忙寻找。
就在几人讨论如何寻找月清溪的时候,醉无痕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连忙起身躲在了花君然和泪千觞的后面。但还是晚了一步,秋韵本来就是杀手,五感敏捷,醉无痕行动迅速,一下子引起了秋韵注意。
秋韵嘴角一扬,走了过去:“醉无痕,我说过,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醉无痕见她走过来了,就干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衫:“我怎么这么倒霉,老是遇见你。”
秋韵也不管那么多,快言快语道:“走吧,找个地方打一架。”说完就向郊外走去。
醉无痕见状,知道躲不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怕一个女人吧。于是他跟花君然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秋韵的踪影出去了。
花君然不认识秋韵,问千觞:“那人是谁?”
泪千觞苦笑了一声:“冤家。”然后,两人付了钱,追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