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马帮
月亮和太阳是最无情的东西,不管世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总是会按时交更,月移日替。天又在鸡鸣后,慢慢亮了起来。凤来客栈里,千觞打开房门,无痕已经在下面点好了饭菜。千觞只怪自己昨儿又梦见了父亲和母亲,起的有些晚。
无痕看见千觞起来了,招了招手:“千觞,赶紧下来吃饭。”千觞见状,迈步下楼。而楼下吃饭的不止他们一桌,还有许多人。其中有一桌是牢山派的一众弟子,围在一起,喝着酒,讨论着第一帮——马帮。
由于朝廷建立了商道,云南马帮是由一群义志之士组织的队伍。他们是一群具有冒险、勇敢的精神的勇士,面对险恶、随时变化的环境和路上的匪盗,他们抱着生死与共的心态,战胜一切困难。这样跑道运货,为百姓带来福祉的行动,被俗称为“走道”。就这样,随着一次次的走道做生意,为了减少牺牲,人们推选了帮主,制订了严格的帮规。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组织的面对土匪强盗、野兽毒虫、疾病和风霜。正是因为他们这些义士一次次的冒险做生意,才为百姓们带来了财富,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即便这样,马帮每次走道也总是会有人回不来,或是发生疾病,或是捍卫货物死于悍匪的刀下。因此,马帮高义,成为了第一帮。百年下来,规模大了起来,拥有了很高的声誉,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可是也有些爱慕虚荣的人为了名利才加入的马帮,一时不察,就破坏帮规,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每个帮派都有这样的人,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并不稀奇,也就见怪不怪了。
“月前马帮发出喜帖,马帮副帮主丁显的儿子丁润成亲,邀请云南各帮各派的武林人士去高城马帮一聚,共庆喜事。奇怪的是,马帮向来分为总帮和副帮。总帮是帮主杨昊带着,副帮是副帮主丁显带着。每年两次走道,是二人各带一队,轮流去的。但是这次丁润成亲,为什么偏偏选在杨昊带人走道之后呢。这样的喜事不应该是全帮共贺的吗?”牢山派其中一个弟子伍荣说出了心中所想。
“唉,你管人家马帮的私事干什么。说不定选的好日子偏逢上了杨帮主走道呢?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何必去操别人的那份心呢。”大弟子张志升很是稳重,提醒着师弟谨言慎行。
伍荣知道师兄是为自己好,听话的点了点头。
千觞听牢山派的人讨论这件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想起醉无痕也要参加马帮的婚宴,便问无痕:“马帮的喜事是什么时候?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吧?”
无痕浑不在意,他夹了口菜:“没事,五月十三才是他们办喜宴那天。何况,高城离安化不远,骑马两个时辰多点就到了。大家都是准备当天去贺喜的。耽误不了进程,放心吧,赶紧吃饭,快饿死了。”
陈六山和刘东发已经在凤来客栈干了一段时间了。老板见他们老实准他们一天假,两人准备回家看看。就走在大道上,有一个小偷偷了人家的钱,正在奋力奔跑。两人见状连忙追了上去,两人只回头看了看那丢失的妇人长什么模样,就连忙去追了。
刘东发边跑边对那小偷喊道:“站住!”。那小偷并不管他说什么,只是撒了欢的跑。陈六山见状,心里想不能这么硬追,他看了看周围,旁边有条岔道。陈六山跑向了那边,加快了步伐,终于把那个小偷截住了。陈六山和刘东发一前一后,拦住了小偷,陈六山喘着气,对那个小偷说:“你把钱交出来就走吧,我俩不压着你送官,谁都不容易,以后好好找个营生,别再偷鸡摸狗了。”陈六山知道,事到如此,小偷最怕的就是他们带他去衙门投案。但事非得已都不愿去偷去抢,便想给他另一条路走,希望这个小偷能像自己的刘东发一样,有手有脚的,打个杂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刘东发也觉得不应该赶尽杀绝,他走向小偷伸手说道:“把钱给我们,我们放你走。你以后找个正经行当,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那小偷见无路可走,他们两人又愿意放过自己,便把偷来的钱袋给了刘东发,便跑了。那个小偷也明白过来了:自己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好好找个生计,在人前能抬起头来不再怕被人认出来痛打一顿。
刘东发和陈六山两人追了半天,快累死了,这时他们两人已身在小枰镇了。将近中午,若是二人回去找到失主将银两送回,一天就要过去了,那今天这假算是白请了。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先回家看看,等到回安化县城时再找到失主,把银两还给人家。
这追人追的,两人现在已是口干舌燥了。来到一个小铺子里,要了几碗酒大口喝下才消了热意。没想到在此碰见了醉无痕和泪千觞,因着千觞第一次出门,无痕决定带他出来四处逛逛,才碰到了他们。
陈六山和刘东发也算是古道热肠的人,遇到凤来客栈的客人,便上去搭话。
陈六山出言和他们打招呼:“两位公子是住在安化县城凤来客栈的吧。”
无痕闻声,抬头看去,点了点头:“你们是?”
陈六山笑眯眯的说道:“我们俩是凤来客栈的伙计,今天掌柜的准假,我们就回来看看,没想到能碰上两位。”
醉无痕也不是注重身份的人,看他们一直站着,连忙招呼他们:“快,坐下聊。”
刘东发和陈六山才坐下,醉无痕和泪千觞都是练武之人,刚才就注意到他俩气息不稳,像是刚干了什么累活一样。无痕问他们:“你们在这也有生计吗?我看二位气息稍乱,是干什么力气活吗?”
刘东发和陈六山笑了笑:“没什么,刚才追人咧。”
见无痕和千觞一脸疑惑,刘东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千觞两人听。醉无痕和泪千觞见两人小小平民,也有如此热心肠,很是敬重。看两人在酒铺里喝酒,醉无痕便把身上的酒囊赠予他们:“两位兄台有如此热心肠,在下很是佩服。没什么能帮的上的,正好我带了酒囊,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请你们收下走远路的时候打酒吃。”陈六山和刘东发很是感谢,这酒囊实在是他们需要之物。
于此,几人喝了几口酒,才分手了。陈六山和刘东发二人回了趟家,家里虽然没有人,但是住了那么久,也算个安身之处,打扫了一下蛛网灰尘,二人便回到了安化县城。陈六山手里拿着醉无痕给的酒囊,心说不能白要了这酒囊,就对刘东发说:“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打个酒,马上就回来。”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之前丢失了钱袋的妇人回家跟自家男人一说,他找了几个人,到处在找偷钱的人。可见也是个不好相予的主儿。那失主见刘东发腰上别着自己的钱袋,以为他是小偷头子,便不由分说,让那几个人上去打将开来。刘东发一直在叫喊着要说明原因,谁料那几人只上拳脚,不管三七二十一,且都下了重手。过路的百姓不明原因,只是围在那里指指点点。等到陈六山回来,见那里人围成一圈,便跑了过去,挤进去才发现是刘东发被人打了,如今已奄奄一息。那失主见打的差不多了,一把拽回自己的钱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众人也都散了,只剩下陈六山满脸凄凄。抱着刘东发的尸首哭了盏茶的时间。
这年头,做了好事偏丢了性命,陈六山怨那些在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至少他们应该拦一拦啊,只要让刘东发便事情说明白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是没有人听他说话,也没有人去帮他,刘东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陈六山从悲伤中出来,回到凤来客栈向老板说明前因后果,辞了生计,将刘东发带回了小枰镇。只因白日里两人从小树林走过,刘东发提了一句“将来要在那里盖座房子生活”。陈六山记在了心里,将他的墓放在了这里。陈六山也就在小枰镇定了居,在酒铺里帮人打酒。
五月十三日,马上就来了。凤来客栈里,要参加喜宴的人,带着贺礼,穿着整齐,骑着马就奔向了高城。梦流云一行人才刚下楼,她今日穿了一身青衣,更显的人灵动俏皮。几人出了客栈,上马往高城走了。泪千觞和醉无痕与花君然不约而同,一起出了房门。三人只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便走了。
高城的丁府里,高朋满座,丁显今天穿的很是喜庆,一身深绿色的绸缎,很是显贵,见人便堆出笑脸,捧手相迎。丁润现在已经去迎新娘了,府中的人,上到主人,下到丫头皆是一样的嘴脸,虚意逢迎,唢呐声和锣鼓声不绝于耳。流云虽然来贺喜,但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心中虽然不喜,但没有表现出来,和众位师姐一起道完喜便坐在位置上,没有再言语。等新郎新娘拜完堂,梦流云喝了几杯喜酒,客气了一下,便借口不胜酒力,出去了。
这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就见花君然也在外面。显然他也不甚喜欢这样的场景。二人打了个照面,点了一下头示意,梦流云便出了大门,走到了花园中。看院子里的铃兰开的倒是别具一格,与这府里的主人倒是一点也不一样。
花君然也看见了长得热闹的铃兰:“这铃兰花倒是开的热烈,纯洁美丽。不像这里的人,嘴里没有半句真话。”
醉无痕和泪千觞也出来了,两人虽结伴而行,但架不住里面乌烟瘴气,也头疼的跑出来了。千觞不识得这二人,无痕却认得。他本就热情,想要与他们交个朋友。便开口说道:“这铃兰也是有故事的,传说它是天神玄女最喜爱的花朵,代表了纯洁的爱,如果有人看到了它们,这一年都会很幸福的。”
梦流云刚想要说话,就听见墙外面有异动。其他几人当然也察觉了。于是他们便飞身到屋檐上,见有人在往墙上泼东西,空气里弥漫着轻微的味道。泪千觞心中一动:“是火油。”
正在泼油的人们听声,抬头看见了他们四人,泼了最后一下,连忙拿出火折,想要点火。流云等人脚尖轻点,飞到墙外。与他们动起手来。众人见事已败露,点燃火折扔了过去,便分开跑了。梦流云见状,几个移步就将四五个火折灭掉收了起来。三人来不及赞叹流云的好功夫,就急忙的去追赶那些逃窜的人。流云也提起内力,追了上去。
流云追到了小枰镇。胡同里,梦流云抬手从树上扯下来几片树叶,挥手射向那人,只见那几片树叶带着流云的劲力,直直的像飞镖一样,锋利的打进了那人的后背和肩膀上。流云落地,手里的笛子打在了那人身上,贼子不受力,就跪在了地上。还不等流云转到身前问他什么,那人便倒地了。流云俯身翻过尸体一看,原来那贼子将短剑插入了自己的心口,自杀了。
流云叹了口气,见这棵老树长得蓬勃,比房屋还要高,便运起内力来到树尖,凭借着树叶的力量,悬在树上,想找到方向回高城。见另外三人从不同的方向到这边来。就转身回到地面上。
“你们呢,有什么收获?”流云见三人过来了问道。
醉无痕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尸体,摇了摇头:“和你一样,好不容易追上了,没问出什么就自戕了。”
花君然和泪千觞也点了点头。花君然看着无痕和千觞说:“我追的那人也是在这镇子外面截住的。好像你们俩个也是,他们从不同的方向逃走,却又来到同一个地方,像是会合一样。”
千觞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不同寻常。”
醉无痕想起大家还都不认识,便说道:“刚才在丁府里,我们的见面被打断了,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醉无痕,是烟霞庄的弟子。”又抬手拍了一下千觞的肩膀“他叫泪千觞,是我的朋友。别看他人挺少言的,但是外冷内热。也是个有功夫的。”
“花君然。”
“梦流云”
醉无痕见他们两个简单大方,开玩笑的对千觞说:“千觞,他们两位可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你听他们名字好听,人也仙气儿。一个号称无双公子,一个号称缥缈仙子。”转言又说“他们两个谦虚,我可得给你介绍清楚了。以后你出门在外,说出你认识他俩,哪个人也不敢对你冷言冷语的。等哪天你发迹了,可别忘了我,也要让兄弟我沾沾光呀!”
梦流云见他嘴皮伶俐,看似在嫌他们有名气不理人,其实是怕她和花君然太高冷,把场面给搞僵了。真是搅得一手好局,便笑也不是,打也不是。花君然听他说话,颇有意思:“你嘴这样讨打,是怎样在烟霞庄里活到这么大的?”
醉无痕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因为他们打不过我啊。”众人听醉无痕这样耍嘴再生疏也都笑了起来,终于他们找到了醉无痕的优点了。
看了一下周围,醉无痕还是严肃的说道:“还好是正午时分,百姓都在睡午觉。我们先把尸体处理一下,别吓坏了出来玩耍的孩子。”三人点了点头。
等他们走了,陈六山才从酒铺里出来。他昨夜喝的有点多,直到刚才起来找饭吃,隔着门和几个商铺,他就看见他们几个在树下明媚的笑着,哪一个都是那么耀眼。笑得开怀,笑得自在。陈六山叹了口气,自己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没有武功,没有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陈六山很羡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