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与宝钢工作的六年
我是1976年10月打倒“四人帮”以后,作为中央工作组成员到上海的,我在中央工作组的分工是文化教育,还有卫生、体育、出版、电影、高等院校。工作到1976年年底,中央考虑工作组要有人留在上海继续工作,就定了我参加市委常委会。1977年1月,我留下来担任市委常委,我的分工还是管这些事。
到1977年年中,经济工作就逐步突出起来了。生产要上来,首先是钢。上海生产的钢材品种最多、最全,国家要靠上海生产很多用途的钢材品种。但上海缺少铁,多半的铁是从全国各地调到上海的。当时,从全国各地调生铁,越调越困难,调不动了。你说给上海支援一下,调20万吨,他给你个三五万,供需矛盾越来越大。在这样的情况下,上海就想自己建高炉,自己炼铁,林乎加找国家计委,找冶金部,他们派人到上海来调查,计划在上海建高炉自己生产铁,建在一厂,建2000立方米的高炉。从这个时候开始,市委的工作重心由运动转向经济,中央批准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简称“革委会”)恢复活动,任命我为市“革委会”副主任。这恐怕是上海市“革委会”最后一任的副主任,以后就没有“革委会”了。
就在恢复“革委会”之前的五六月份,为了炼铁、炼钢的发展问题,林乎加拉我参加相关活动,包括讨论新建铁厂的事。到12月,我任“革委会”副主任,名正言顺地分管经济,组织上还要我兼市计划委员会主任,基本建设委员会则归林乎加管,他又要我协助他管建委的日常工作。
1977年11月,宝钢要上马的呼声高了起来。当时还不叫宝钢,叫新建钢铁厂,调了许言同志负责。市委、市政府决定由我分管这个项目。许言在宝钢的工作时间不长,不到一年。耿心是被许言调来的,还有冶金局的陈大同,都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到1978年10月,宝钢的领导体制改变。本来是以上海市为主, 1978年10月以后,转为以冶金工业部为主,叶志强副部长到上海担任总指挥,这样,许言就不好和他搭配了,因为许言比他低一级,市委就决定我当宝钢建设工程总指挥部党委副书记,当时叶志强是书记(后来我是书记,他不当了)。这样,一直到1983年3月调离上海,我连续在宝钢担任工程总指挥部党委书记、政治委员。
我在宝钢的时间大体上是六年。前两年,基本上属于分管性质。我那时在市里兼计委主任,主管经济当然很忙,但只要宝钢有事,我一定去。我平时没有时间,但星期六或星期日一定到宝钢去,和叶志强商量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特别是涉及上海市要做的事。后四年,我就直接在宝钢担任职务了。
我在宝钢的六年时间里,冶金部大概有六位副部长先后在宝钢工作过。这六位副部长是叶志强、马宾、李非平、马成德、刘学新,一直到后来的黎明。其中担任主要职务、先后在宝钢主持工作的是叶志强、李非平、马成德,时间最长的是马成德。冶金部先后换了六位副部长,我则始终没换职务,一直都是宝钢的党委书记、政治委员。从筹建到建设,我是主要的当事人之一。
六年中,我在宝钢具体做的工作,大概有这几个方面:
第一件事,是负责上海冶金工业的规划和实施,包括最早计划在一厂建高炉,解决上海钢铁工业的原料问题,直到后来建宝钢。
这个规划当时是由国家计委牵头做的,我参加。因为这是国家的计划,大方案定下来以后,全国要多少钢铁?给上海多少?上海还差多少?上海的产供销、原料与产品、调入与调出,都要与全国计划衔接、综合、平衡,确保生产供应不受影响。
第二件事,参与研究和审定在上海建宝钢的规划与正式报告,即“三委一部一市”的报告。
三委就是国家计委、国家建委、国家经委,一部是冶金工业部,一市是上海市。就是这五个部、委、市联合向中央、国务院写报告,引进日本的先进技术设备,在上海建钢铁厂。宝钢真正的法定依据,是这个“三委一部一市”的报告。这个报告主要由冶金部牵头组织研究和撰写,包括宝钢建设的内容、生产大纲、经济效益等等。
第三件事,是选厂址,包括选定浙江宁波的北仑港码头。
当时的厂址,一开始大家就比较明确地看上了现在吴淞区域的月浦。因为月浦临近长江口,水运条件好,没有多少居民动迁,空地比较多,还有个废旧的月浦机场,在那里建工程能够比较顺利地展开。选这个地方,具体行不行?就由我再具体组织勘查,领头的是林乎加,就在月浦一带找地方。我记得当年靠长江那边是个土质大堤,堤坝上面都是野生芦苇。2008年在纪念宝钢建设开工30周年大会上,我引用了王安石的诗:“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东西。今日重来白首,欲寻陈迹都迷。”我说,我现在正是满头白发,再来宝钢找当年的地方确实找不到了。原来的堤坝不见了,上钢一厂、五厂的钢渣山没有了,月浦机场没有了,农田没有了,实实在在是“欲寻陈迹都迷”。
关于铁矿石码头还有点趣闻。建设宝钢的原料,从开始就考虑进口矿石,矿石船的吨位太小,不合算,一定要10万吨以上的,可是长江口航道浅,10万吨的船进不来,因此必须在上海附近另外找个地方建港口码头。我们到沿海去找,看了绿华山等海岛。苏振华专门调了一艘导弹驱逐舰给我们,就是我们现在在亚丁湾护航的那种军舰。乘坐导弹驱逐舰去找建设钢铁厂所需的码头,古今中外恐怕都没有过。我们乘坐导弹驱逐舰,首先去了绿华山。绿华山的水域很深,约三四十米。但该地有两个不足:一是堆放矿石要有很大的陆地,没有土地,中转的矿石往哪里堆放?另外,绿华山的水域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水下面的涌很大。由于这两个因素,绿华山被否定了。
于是我们继续往南开,到达宁波,选上了北仑港。北仑港可以停10万~20万吨的船,矿石船停在那里卸掉一半,载重5万吨的船就可以进长江口。北仑港建码头,还可以依托宁波市的建设力量,工程不会耽误。我们到杭州同浙江省委交换意见,看法一致,北仑港作为宝钢进口矿石码头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四件事,是组建筹建班子,调集人马。
当时组建筹建班子的工作,由我分管,调人的难度很大,我就在一次市委常委会上讲:“这个事情要赶紧动作,没有人,事情都搁在那里,要赶紧调人。”上海市委常委兼组织部长赵振清同志为了支持我,自告奋勇,亲自挂帅帮助调人。第二天,他就在外滩的市总工会大楼借了一个会议室办公,根据市委定的调干条件,同主管单位一起商量确定名单,并立即发通知,三五天内就报到。因此,选调耿心、陈大同等人,以及一大批工程技术人员都很快落实。
人一报到,筹建班子就能开展工作,开始是在人民广场的市人大常委会楼上办公,后来搬到淮海路的社会科学院楼上办公。搬了两次以后,觉得不行,还是要到现场去。我就跟许言讲:“马上到现场去,不能在市里遥控。”当时现场也要进人,勘察队伍就要进来,武汉勘察院都进来了,冶金方面也来人了。这样,筹建班子很快就去了现场的雷锋中学。
第五件事,是对宝钢配套工程,按建设的相关任务确定分工包建单位。
这是上海石化总厂的建设经验。因为要修路、修桥、通水、通电,还要组织生活服务,都要组建工作班子,由指挥部来做这些事情工作量很大,分散建设精力。利用市里的现有机构,一经组织,分工包建,马上就能动作,齐头并进,修桥的修桥,铺路的铺路,管水厂的建水厂,开商店的建商店,医院、学校都迅速到位,协同动作,服务主体工程,从不误事。
第六件事,是筹集资金开展前期工作。
通水通电,平整场地,建临时用房,都要花钱。但这个时候项目还没有批,国家不给钱。没有钱,什么都动不了,包括进入工地的日常开支。什么地方来钱?只能由上海市先垫付。本来市里的资金也不是很宽裕,因为我兼计委主任,协调方便,计委就想办法挤出钱来,当时可能挤了七八千万到上亿元的资金。
宝钢早期涉及市里的工作就是这些事情。需要市委定的,我请示、报告以后,落实、实施都是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