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朱同知细拭案尘 雀灵儿坐胎龙种
这过去的事儿,谁能参的透里面的真相与奥秘。史书是后人所写,记载的也不过是些大致轮廓,如果再夹杂着一些后世记录人个人情感的倾向性,那么历史的真相就更加扑朔迷离了。历史就是如此,给你一个点,让你去推断。当事人都深陷其中不知所措,何况我们后人呢?不过真实发生过的一切都是不容篡改的,这是最起码对故人的尊重。故事中这些人物,大部分都是在五百年前生龙活虎的存在着,那个特殊的历史年代与政治环境,他们到底经历着怎样的心里折磨与精神考验,旁人毫无知情。唯有借助作者的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出来,就好似一坛深埋地下的陈年老酒,拭去泥土,打开尘封,让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披着酒香跳出人间,也让屏幕前的你,重新穿越回五百年前的大明王朝,细细倾听那些历史老师从未讲过的动人故事……
暂不提灵儿的妊娠反应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可这女人呐,对待这件事,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跳出宫墙外,且说这诏狱之中的锦衣卫十虎之一的朱嬴,在整整一个月的囹圄生活中,到底经历着怎样的人生感悟呢?
左臂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而那只冻伤残废的右手,也在太医高英君的神刀补救下,几乎恢复了知觉。命运也不算太无情,身为一个武士,总不能连拿绣春刀的手都没有吧?高太医最后感叹说:“医治外伤,绝对不能总听那些走街串巷,卖金创药的江湖术士杜峰华之辈,信得过的还得是国医。”
这一个月中,朱嬴也产生了一些疑问,其一,西厂抓而不审,也就说不审就不能定罪。其二,太医院的医官到大牢中每日为他医治伤口,那么这件事除了皇帝的安排没人能做的到。带着这些疑问,朱赢也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皇上本身肯定知道自己被人构陷,不放自己出狱很可能在等构陷他的人露出马脚,借此让真相自己水落石出。可又一个问题让朱嬴恨的牙痒痒,西厂乃是皇上亲手创办成立的特务机构,既然皇上知道自己的无辜,又为何让汪直下的如此狠手一刀要了自己的螳螂臂呢?想到这里,朱嬴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死太监阴阳人,等老子出去必须出这口恶气。”
正说着,只见万通带着景晖穿着朝廷新更换的夏季红色飞鱼服大步走进大牢。走到牢房门口,景晖看了看四周,偷偷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蹲下身放在朱嬴旁边的草垫子上,小声说道:“师父,这是我从固安老家给您带回来的北钊烧鸡。”
“我娘可好?”朱嬴问道。
“奶奶她老人家没事,放心,我都安顿妥妥的,师父快趁热吃。”景晖不忍心告诉老夫人的死讯,强忍着说道。
万通听完伸手打在景晖的头上,骂道:“给你师父买只烧鸡还这么鬼鬼祟祟,别忘了这是哪儿,北镇抚司衙门里的诏狱,这是我们自己的地盘。”说完,又故意扫了一眼旁边几个在狱里当值的西厂太监。
朱嬴瞥了他俩一眼,不耐烦的说道:“皇上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一点消息都没有吗?看你们穿的人模狗样的,老子在这里受够了。”
万通蹲下身,道:“朱嬴我问你,熊俊是怎么回事?”
朱嬴道:“你是锦衣卫指挥使,我一个北镇抚司指挥同知,他熊俊出什么事,我哪知道?”
“出事?你怎么知道熊俊出事了?”
“他若好好的在杭州做他的织造局督办,你也不会跑这里来问我。快说,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调来这锦衣卫才几年,你与熊俊十几年同僚兄弟,他的为人你最清楚。告诉你,他带着七千匹丝绸失踪了!”
“失踪?不可能。熊俊这辈子除了酒,就没有一样让他贪的东西。七千匹丝绸?呵呵,就是七千两黄金他都会无动于衷!”
说着,景晖凑上前道:“师父,这几天外面发生了很多事,后宫失火的案子还未了结,贵州苗族又出现大规模叛乱,几日前慈懿钱太后殡天了。皇上哪有时间还想得到师父您?”
“你说什么?慈懿太后殡天了?”朱嬴显然很意外,脸上莫名的露出一股悲伤。
嘴里忍不住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没有来得及跟太后交待,她老人家就不在了。”
提起后宫,朱嬴看了一眼万通,问道:“雀灵在万贵妃那里还好吗?”
万通一听雀灵两个字,脸色一沉,站起身拍了两下新衣服上的灰尘,说道:“你就别惦记你的雀灵了,她现在快跟我姐姐平起平坐了!”说完,气的转身向牢门外走去。
朱嬴不解,问道:“景晖他说什么,什么平起平坐?”
景晖也是不耐烦的说道:“我现在只是个镇抚司千户,连后宫的门都没进去过,我哪知道什么平起平坐,师父,您就忘了她吧!还有一件事……”说着,环顾了四周,贴到朱嬴的耳边说道:“杨铮为了查清是谁在背后加害师父,他最近混入了西厂,假以时日取得汪直的信任后,一定能救师父出去的。”
朱嬴一听,气的压低声音沙哑的说:“糊涂,真是糊涂。陷害我的人根本不在西厂。再说了,我们堂堂锦衣卫怎能屈服在一个没毛的太监身旁?赶紧让他回来!”
景晖一脸无奈,也没敢再接着说下去。只听朱嬴继续说道:“帮师父查两件事:第一,与皇太子一同遇难的那个丫鬟,尚宫局里的存档一看就是有人做过手脚,我只是没有说破而已。我怀疑她有很大的问题,你查一下她是否在其他宫里做过事。第二,钦天监那个诬陷我的监候,估计现在已经让人灭了口。但是纸笺上那四句话,我想了一个月也没弄明白,你到户部找张永鸣大人,希望能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景晖不解的问道:“哪四句话?”
“三月初三,白练在天,神灵拜火,子时归元……”
景辉点点头。朱嬴继续说道:“如果杨铮真的想帮师父我,你就告诉他……还是算了,你且先下去办吧!”景晖站起身,刚要转身走,朱嬴又补道:“帮我……”其实他想让景晖帮忙打听一下雀灵的消息,可一想他的身份官职根本进不去后宫,然后一脸苦笑:“下次过来,帮我带一壶酒,让我干啃一只鸡,怎能吃的下。”说完,摇摇头仰天叹了一口气。
三日后。
景晖这次没有带回半滴酒,却带来了朱嬴一直迷惑的答案。
“师父,我查遍尚宫局上上下下,那个丫鬟的底档确实找不到了,也疏通宫里的太监,帮忙打听,可是花了我不少银两。这丫鬟从柏贤妃一进宫就一直伺候着,而且这丫头品行端正,忠诚主子。但是……出事前两天,有人见过她从寿康宫里出来。”
“周太后的寿康宫?”
“师父,这是第一件事,至于她去太后那里做什么,无人知晓。第二件事,我去了户部见过了张大人,张大人听完这四句话没说什么,但我观察他的脸色神情,他肯定明白里面的奥秘,只是故作不知情罢了。”
“真的什么也没说?”朱嬴疑惑的问。
“张大人倒是说了一句,我也不大明白什么意思,他说拜火教早就退出中原了。师父,拜火教是啥东西?”
朱嬴眉头一皱,深深吸了一口,说道:“白练在天,神灵拜火……原来如此。”
景晖一脸迷惑,问道:“师父,这拜火教到底是什么?”
朱嬴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成书在太祖爷时期,有个叫做罗贯中的,写了一本《三遂平妖传》。里面讲的这三遂,就是唐宋时西域传入中原的三大宗教。这拜火教便是其一,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祆教,另外两个分别是景教和明教。”
“拜火教很厉害吗?师父?”景晖好奇的问道。
“书上说北宋仁宗时期,宰相文彦博出兵征讨农民军胡永儿,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之际,一只神奇的白猿从天而降,帮助文彦博突出重围。后来文彦博衣锦还乡,在家乡介休建造了一座祆神楼,以此来报答当年白猿的帮助。”
“那后来呢?”景晖一脸的好奇心继续追问道。
“后来据说被供奉于祆神楼内的白猿不但没有感恩戴德,反而变本加厉地骚扰民众,当地民众不堪其扰,纷纷祈求观音菩萨收服白猿,白猿被捉住后,人们将它的首级悬挂在祆神楼的斗拱之上。”
景晖听的入神了,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道:“我知道了,那句白练在天,难道说的是白猿在天?”
朱嬴看了一四周,低声道:“这件事没你我想的那么简单,记住,不许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万通和杨铮,你且先回去吧,容我再好好想想。”
成化五年五月初五,干旱一个春季的紫禁城终于迎来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万安宫院子里的丁香花早已凋谢,生出来的小果子被雨水冲刷的嫩绿透亮,雀灵趴在窗前望着屋檐下如珍珠项链一样的雨滴,心里面既有欢喜又是忧愁,摸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心里万种滋味。
万贞儿虽说躲过大难,也让自己着实惊吓了一场。虽然自己也做过一些违心的事,可一个一个的捋,究竟是哪个仇家使得如此狠毒的计策呢?这紫禁城里,到底还有多少人在用棍子搅后宫这潭水呢?
“恭喜娘娘,雀灵姑娘是喜脉。”胡太医俯身拱手道。
“哈哈,本宫就说嘛,我们万安宫的喜事也该来了。胡太医,今天起,每日为灵儿姑娘诊脉,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万贞儿说完,又摆了一下手:“不行,这件事暂不向外公布,这后宫太危险,留在万安宫养胎恐怕……”
胡太医抬头道:“那娘娘的意思?”
万贞儿转身对太监段荣说道:“你去皇上那里,把张敏张公公请过来。”
不多时,张敏大步进了万安宫,施礼道:“咱家见过贵妃娘娘。”
万贞儿和张敏私语了几句,只听张敏道:“娘娘,这件事不妥吧?皇上日后要是知道了怪罪下来,恐怕……”
万贞儿道:“皇上那里,我自会安排妥当。公公您且放心去做,他日后必是大功一件。”
张敏转身看了一眼雀灵,然后对着贵妃点点头,转身走了。
万贞儿道:“胡太医,明日起,出宫到太液池安乐堂为雀灵诊脉,为确保龙嗣安全,这件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不得透露任何人。他日本宫自有重谢!”说完,又让段荣取了一封银子交给了胡太医。胡太医弯腰谢过,提着药箱走了。
这太液池边的安乐堂究竟是个什么安全的地方呢?咱们晚上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