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造化如磨
关于“气运之不齐”的解释,《语类》中有一段材料颇有代表性:
又问:“一阴一阳,宜若停匀,则贤不肖宜均。何故君子常少,而小人常多?”曰:“自是他那物事驳杂,如何得齐!且以扑钱譬之:纯者常少,不纯者常多,自是他那气驳杂,或前或后,所以不能得他恰好,如何得均平!且以一日言之:或阴或晴,或风或雨,或寒或热,或清爽,或鹘突,一日之间自有许多变,便可见矣。”又问:“虽是驳杂,然毕竟不过只是一阴一阳二气而已,如何会恁地不齐?”曰:“便是不如此。若只是两个单底阴阳,则无不齐。缘是他那物事错揉万变,所以不能得他恰好。”
如果气按照一阴一阳、一动一静的顺序运动,那么这个气化的世界将是匀质的,历史上也不会有不合价值的事情出现。但是,在朱子的思想当中,现实的气的运化却不是匀质的。关于这一点朱子的解释可以概括为如下两点:一、物事驳杂,亦即气驳杂;二、流行当中的气不是两个简单的阴阳,而是物事错揉万变。第二点可以看作是对第一点的进一步解释,即“不是简单的两个阴阳”是物事驳杂的原因。如果简单的、对等的阴气和阳气是这个世界质料性的构成,那么就会按照一阴一阳的顺序反复循环变化。但实际上并不如此。在这里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缘何世界不是“单底阴阳”,也没有解释“错揉”。
如果按照“一气—阴阳—五行—万物”这一单线的气的演化来看,我们可以解释事物的多样性,但这种多样性不足以说明事物的“驳杂”,尤其是在时序上的驳杂。它仅仅能够说明结构上的千差万别。“错揉万变”实际上涉及“流行”中气的实然情况,而不仅仅是理论上的“模式”。关于实然的气的“错揉”,《语类》卷一有两段具体说明:
天地初间只是阴阳之气。这一个气运行,磨来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许多渣滓;里面无处出,便结成个地在中央。气之清者便为天,为日月,为星辰,只在外,常周环运转。地便只在中央不动,不是在下。(淳。)
造化之运如磨,上面常转而不止。万物之生,似磨中撒出,有粗有细,自是不齐。又曰:“天地之形,如人以两碗相合,贮水于内。以手常常掉开,则水在内不出;稍住手,则水漏矣。”(过。)
在朱子看来,正是气之间的“磨”造成了不齐。其实第一段材料还是侧重于结构性的叙述,没有谈到气运为何不齐。为何会出现“磨”,而不是均匀的演化呢?为何会磨得急呢?其实,我们有必要具体看一下朱子那里气运的一般规律,再对相关问题进行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