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语音发声象似性
语音学家观察到在很多表音文字的语言中元音/i/[8]总是表达出体积或尺寸“微小”的语义倾向,例如:little、wee(少量、一点儿),teeny(极小的、微小的);而元音/a/和/ɒ/[9]则往往倾向于表达较“大”的体积或尺寸,例如:large、vast(巨大的)。研究还发现含有元音/i/的单词有表达“近”距离的倾向,而含有元音/a/的单词则有表达“远”距离的倾向,如英语中“this”和“that”的相对。[10]
诸如此类的词汇象似性很明显是无法通过语音来解释的,和象声词象似性即音译联觉完全不同,这类象似性只能从语音发声方式中去揣摩和感受。例如元音/i/发声时的舌位相对较高,这使得舌面和上腭相应地比较近,即它们之间的缝隙相应地比较狭小;而元音/a/发声时的舌位比较低,这使得舌面和上腭相应地比较远,即它们之间的缝隙相应地比较宽大;单词中这些音位在发音时的个性特征被关联于这些单词的意义,进而产生一种意义的理据性。因此,在语音过程中,音位发声时发音器官之间的位置关系或者发音器官的状态被用来和现实世界中的位置关系或者事物状态关联起来,进而产生了一种抽象的语言象似性。这样的音位发音方式中的象似性在诗歌中被广泛应用,具体可参见艾普斯坦所著的《语言和文体》[11]一书。
费舍尔认为语音发音象似性比起语音听觉象似性有两方面的不足,这两种不足使得语音发音象似性无法呈现语音听觉象似性的具体和直观。第一,并非所有的人都是语言学家,在使用语言时会细致地关注每个音位发音时的舌位,更不会去仔细揣摩发音器官的特征及状态和物质世界状态之间是否会有关联。因此,语音发声象似性只存在于人们的潜意识之中,很抽象、模糊。第二,在任何一种语言的语音系统中,诸如/i/和/a/这样对立的元音数量是有限的。雷伊[12]在对语音发音象似性研究文献总结中提到,爱德华·萨皮尔曾经设计了一个“单词”列表测试受试对语音发声象似性的感受,列表中的词并不是英语中实际存在的单词,而是一些根据实验目的设计的词对,其中含有他想要测试的对立音位,例如“mil”对“mal”,目的是测试受试能否根据其对mil和mal中的音位对立的感觉作出这样的预测,即体会出这两个词的意义会相应地包含“微小”和“宽大”这样对立的倾向。萨皮尔的方法引发了一系列类似的语音学试验,这些实验还分析了类似于/i/和/a/这样的元音对立体其他方面的联觉和跨情态特征;根据萨皮尔的试验,费舍尔·约根森[13]利用“CVC”[14]音节结构的单词测试了元音对立体是否还能激发人们感觉中以下对立的表意倾向:明、暗对立,锐、钝或尖、圆对立,硬、软对立,轻、重对立,紧、松对立,张、驰对立,窄、宽对立以及薄、厚对立等;约根森的试验结论是这些元音对立的确能反映出上述众多对立的表意倾向。众多相似的语音学试验都发现某些特定的元音总是出现在相应的语义丛中,如果前、高元音和后、低元音对立地出现在两组音节中,那么这两组音节的表意倾向肯定是相反的。元音/i/和/a/的对立是如此的普遍,甚至在一些生动的口语词中的元音顺序排列都体现出了从高到低、从前到后的顺序象似性,如chitter-chatter、tittle-tattle、ding-dong、pitter-patter、tick-tock中[15]舌位更高、更前的/i/总是要出现在舌位相对较低、较后的/a/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