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方近代心理学
朱光潜曾说他是由于对文学的误解才走上研究文学的道路的。起初,他与一般小知识阶级一样,以为作过几首诗,发表过几篇文章,甚至翻译过几篇伊索寓言或是安徒生童话,就算“研究文学”。后来到了欧洲,见到西方“研究文学”者所做的工作以及他们所做的准备,才知道“研究文学”这玩艺儿并不那么简单,那么有趣。首先,为了读大量文学作品,就要学外文,包括英文、法文、德文、希腊文、意大利文、印度文等;其次,为了了解作者生平及时代背景,又得学历史、哲学和宗教;再次,为了弄通文学自身的一些原理,还必须去问津图画、音乐、美学、心理学。研究文学,有如建造金字塔,要铺下一个很宽广笨重的基础,才可以逐渐砌成一个尖顶出来。因此需要做许多枯燥乏味的工作,付出长期艰苦的努力。
为了研究文学,他尽力拓宽自己的知识领域。在爱丁堡大学,他选修了文学、哲学、心理学、欧洲古代史和艺术史等课程。后来转入伦敦大学文学院,一方面听浅保斯教授讲莎士比亚,一方面渡海去巴黎听德拉库瓦教授讲艺术心理学,同时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大英博物馆里,广泛阅读各种图书。除此之外,他对实地考察和社会实践也有浓厚的兴趣。他曾经说,他做学问常常是“东打一拳,西踢一脚”,“今天丢开雪莱,去看守熏烟鼓测量反应动作,明天又丢开柏拉图,去在古罗马地道阴森曲折的坟窟中溯‘哥特式’大教堂的起源”1。
他的兴趣日渐广泛,在文学之外尤专注于心理学。高觉敷为其《变态心理学派别》作序时提到,朱光潜曾写信跟他谈起“究竟舍心理学而专研文学呢,或竟舍文学而专研心理学呢”的犹豫心情,并透露说,当时这个矛盾已经解决,“他已决定取文学而舍心理学,所以他说著了此书之后,将不再于心理学有所论列了”2。当然,实际情形并非如此。在《变态心理学派别》之后,朱光潜对心理学的关注更为殷切,涉及范围也越来越宽,并先后完成了《变态心理学》(1930年)、《悲剧心理学》(1931—1932年)、《文艺心理学》(1931—1936年)等几部成名之作。他既没有取文学而舍心理学,也没有取心理学而舍文学,而是将这两者结合起来,成为高觉敷称之的真正的“跨党”分子,为自己的学业开辟了一条新路。如果说朱光潜在《变态心理学派别》中,由于第一个介绍了弗洛伊德的学说,第一个阐释了完形派心理学,第一个评述了行为主义理论而在心理学上做出了贡献的话,那么后来的著作则由于“把文艺的创造和欣赏当作心理的事实去研究,从事实中归纳得出一些可适用于文艺批评的原理”,而一方面丰富了心理学研究,一方面深化了文艺的研究,并为合理地借鉴西方的学术成果提供了一个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