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审美范畴

在朱光潜看来，美学的根本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在美感经验中我们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另一个是“什么样的事物才能算是美”。传统美学以第二个问题为侧重点，近代美学则以第一个问题为侧重点。朱光潜把他最早的美学著作称作《文艺心理学》，表明他是以近代美学的眼光看待美学的。他以为这样做并不意味着他不重视第二个问题，而只是说要解决这个问题必先解决第一个问题。因为“事物能引起美感才能算是美，我们必先知道怎样的经验是美感的，然后才能决定怎样的事物所引起的经验是美感的”1。

与此相关，朱光潜认为美学研究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从具体的心理事实出发，从事实中归纳出若干原理与规律；一种是从抽象的哲学概念出发，从概念中演绎出某种原理与规律。传统美学一般采用第二种方法，近代美学则更注重第一种方法。朱光潜主张采用第一种方法，就是“丢开一切哲学的成见，把文艺的创造和欣赏当作心理的事实去研究，从事实中归纳得一些可适用于文艺批评的原理”2。

朱光潜较多地讨论了美与丑这对范畴，尤其对美进行了详细的论述。正像他申明过的，美丑问题是在对美感经验做了详尽分析之后提出的。而且在讨论什么是美之前，先批评了文艺态度上的自然主义与理想主义，因为自然主义与理想主义之所以错误，都在于对美的本质没有正确的了解，而美是艺术的“直接目的”。美与丑之外，朱光潜关注更多的是悲剧与喜剧。《悲剧心理学》是一部迄今为止国内最详尽最系统讨论悲剧的书。这部书开宗明义地申明，其中所涉猎的问题就是一句话：“我们为什么喜欢悲剧？”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是悲剧的一个核心问题，这个问题弄清楚，对于澄清艺术与道德的关系，悲剧与崇高的关系，戏剧表演中的“体验派”与“旁观派”的关系等是大有帮助的。“我们为什么喜欢悲剧”当然是心理学问题，所以要采用心理学的成果和方法，但是也不排斥借鉴一些哲学家们的结论，朱光潜承认，包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休谟、席勒、黑格尔、叔本华、尼采等在内，尽管未能完满地回答悲剧的喜感之类的具体问题，但在对悲剧问题的重要意义的理解上却远在心理学家之上。与悲剧一样，朱光潜对喜剧的讨论也是从我们为什么喜欢喜剧这样的心理学问题入手的，以后才逐次讨论到喜剧与美，笑与美感等问题。在诸审美范畴中，朱光潜还讨论了崇高与优美。在《文艺心理学》中，这叫作“刚性美”与“柔性美”。值得注意的是，崇高是在讨论悲剧的喜感时，被当作心理学问题提出来的。朱光潜提醒到，历来美学家虽都喜欢明确各“种”美之间的关系和区别，但除了博克以外，都没有想到悲剧与崇高之间的关系，而这是理解悲剧，也是理解崇高的一个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