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晓角

赤　壁1

雪堂迁客2。不得文章力3。赋写曹刘兴废4，千古事、泯陈迹。　　望中矶岸赤。直下江涛白。半夜一声长啸5，悲天地、为予窄。

1　赤壁：此指黄州赤壁。淳熙四年（1177），辛弃疾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抚使，途经赤壁时赋此词。

2　雪堂迁客：指苏轼。苏轼贬谪黄州时，曾筑室，名雪堂。

3　不得文章力：语本刘禹锡《郡斋书怀寄江南白尹兼简分司崔宾客》：“谩读图书三十车，年年为郡老天涯。一生不得文章力，百口空为饱暖家。”

4　赋：指苏轼《前赤壁赋》。曹刘：曹操和刘备。苏轼《前赤壁赋》：“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5　长啸：语本苏轼《后赤壁赋》：“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云涌。”

6　“悲天地”二句：语出杜甫《送李校书》：“每愁悔吝作，如觉天地窄。”

在万籁俱寂的半夜，忽闻“一声长啸”，那是一种什么感受！是英雄的怒吼，还是为苏轼鸣不平？苏轼文名震耀一世，他一生不但没托文章之福，反受其累。造化何其弄人！辛弃疾一向以英雄自许，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南归后一直无法沙场点兵杀敌立功，天地虽宽阔，却没有自我的出路！“悲天地，为予窄”，正与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同一感慨，显出稼轩的英雄本色。

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七说：“白居易赋性旷远，其诗曰‘无事日月长，不羁天地阔’，此旷达者之词也。孟郊赋性褊隘，其诗曰‘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此褊隘者之词也。然则天地又何尝碍郊，孟郊自碍耳！”如果说孟郊的“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是性格狭隘的牢骚人语，那么，辛弃疾的“悲天地，为予窄”，则是锐意进取而无路请缨的英雄感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