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应机：丰碑永存天地间

◎ 覃咏梅/整理

三石，是东兰的一个镇。站在三石街上，抬头环望两旁高山，人们惊奇地发现，一边是坚硬的石山，另一边是松软的土坡。两山对峙，如同两侠过招，一边是行云流水的太极大师，一边是横扫如刀的南拳泰斗。这样的地方注定有非凡的故事。

有一个故事的主角就出生在三石镇纳合村。

他先后任中共广西省委社会部部长、广西省公安厅厅长、广西省人民检察署检察长、南宁警备区司令部副司令员、广西边防局局长、中共广西省委书记处书记、中共广西壮族自治区委书记处书记、广西省政法委员会主任、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主席。他曾是广西赫赫有名的“大当家”。

他出生入死、足智多谋，为人仁厚大度，做事颇具王者遗风，被人们敬称为壮族骄子。

他的名字叫覃应机。

有关他的故事，一直在广西的山水间代代相传。

聪慧机敏人人夸

覃应机于1915年出生在广西东兰县三石镇纳合村。

10岁即参加劳动“童子团”，经常为韦拔群领导的农民自卫军送情报。14岁参加韦拔群指挥的农军攻打东兰县城的战斗，随后参加邓小平、张云逸、韦拔群等同志领导的百色起义。他当过侦察兵、尖刀兵，带过敢死队、突击队，以善于动脑筋出色完成任务而在军中闻名。从红七军到红三军团、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的南征北战中，他参加过突击队、任过侦察员、当过特务兵，他搞过情报、当过参谋、做过公安保卫……在20多年战火纷飞的硝烟岁月中，他用生命谱写的许多引人入胜的军旅传奇故事，在军队和民间广泛流传。

在他众多的军旅传奇故事里，有一个与东兰壮话有关的故事特别有趣。

那是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从广西的资源县到达贵州的黎平县。兵荒马乱的年代，沿路没遇上任何人，这给红军补充给养、了解敌情带来诸多问题，因而联络当地百姓，成为当时部队的首要任务。为了完成这一任务，时任中央保卫局局长罗瑞卿点名要在侦察连工作的覃应机执行此任务。那年他才19岁。

覃应机报到后，立即带领战士去到城郊山头上，拿起广播筒登高喊话。可是喊了老半天，没有一个老百姓出来。害怕兵勇是当时老百姓的共同心理。听说这里的土语与东兰话相近，覃应机灵机一动：我何不说东兰壮话，让群众明白我们是谁？！

于是，覃应机找来几位老乡一起到城郊走村串寨。一路上，他们用东兰壮话故意大声说道：“灭们介切，国民党介兵尼牙卦谷王，许布邦魂品了王，红军腾统否敢斗冷！”（他娘的，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如狼似虎，老百姓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连红军到了都不敢来见！）话音刚落，立即有一个壮年人从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探出头来用土话问道：“组特价麻云？兰育其而？”（你们是什么人？家住何方？）覃应机当即回答：“土特红军，兰育广西。”（我们是红军，家在广西。）听到覃应机这口标准的土话，那壮年男子犹如见到亲家一般，高兴地跳出来说：“王，王兰勇肃。”（走，回家煮饭。）覃应机说：“土红军云来，冬八顶累嘛？”（我们红军人多，光你一家接待得了吗？）只见那壮年人从腰间拔出弓箭，纵身跳上大石头，对着路边的一棵大树一箭射去，一根树枝应声掉下地来。霎时间，从山谷中、树林里和岩洞中走出不少群众来，那位壮年人得意扬扬地拉着覃应机的手对大家说：“云娄累，老聂老嘛！”（都是自己人，怕什么！）。就这样，红军顺利地得到了补给，并及时掌握了敌情。

覃应机用东兰壮话为红军打开困境在当地传为了佳话，罗瑞卿很为自己慧眼识才、调兵遣将而自豪，常当着许多人的面毫不掩饰自己对覃应机的喜爱：“小覃是个特别会动脑筋的侦察员！”

覃应机的机灵，也让彭德怀竖起过大拇指。那是1935年2月23日傍晚，覃应机与当连长的老乡搭档韦杰，忽然接到彭雪枫团长的命令，要他们务必于24日拂晓前赶到娄山关附近，侦察敌情，牵制敌军行动，等待主力赶到，抢占娄关山。覃应机与韦杰一道，立刻带领全连战士连夜进发。他们化装成国民党兵，穿密林，走山路，向娄山关疾进。天亮时在娄关山前的红花园村边，他们遇到贵州军阀王家烈手下的一支队伍，覃应机与韦杰相互配合，沉着机智地解除了这支队伍的武装，获取了重要的军事情报。之后覃应机与韦杰他们一次次地与敌军正面冲突，一次次地打退敌人后续部队的反扑，牢牢地控制了娄山关。2月26日，红三军团在红一军的配合下，向娄关山以南之敌发起全面进攻。28日直取遵义。军团长彭德怀得知后，伸出拇指称赞覃应机韦杰：你们两位“广西佬”干得好哇！

主席接见商战事

机灵善战使覃应机深受高级将领们的重视。

1936年2月，覃应机奉罗瑞卿局长之命，从一方面军保卫局调到十五军团八十一师当师特派员。刚到八十一师，覃应机就参加了毛主席在延安召开的团以上干部会议。这次会议主要是进行东征的动员，目的是为了打通抗日路线，准备对日作战，推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会上宣布了东征军由一军团和十五军团组成。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治委员、叶剑英任参谋长、杨尚昆任政治部主任。

八十一师原是陕甘根据地的地方红军，后编入十五军团。正当全师举行东征誓师大会之后、东征前一天晚上，师部接到电话通知，说毛主席要召见师长贺晋年和特派员覃应机。覃应机与贺师长立马骑马直奔毛主席住的窑洞前。毛主席放下书本，把他们俩让到火炉旁坐下。毛主席问：“你们是地方部队，比较熟悉情况，对东征很有用。你们认为你们部队能不能走？有什么困难？如果不能去，留下来也行。”覃应机与贺师长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可以走，没问题！”听他们两人表态之后，毛主席满意地点点头，并再次强调这次东征的目的与意义，然后与他们握手送别。

在此后70余天的征战中，八十一师作为右路军之一部，转战吕梁，驰骋晋南，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尤其扩军一项，这个师就在这次东征中招收了新兵近千人。受到军团首长的肯定。

覃应机再次用实力向毛主席展示他不凡的军事才能。

雄才大略建家园

从一名儿童团长，成长为战功显赫的红军战将，覃应机显露出了卓越的指挥才能，但随着中国革命的胜利，在国家转型发展中，覃应机更多体现出一种智者的大气和果敢。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1月中共中央组织部便任命覃应机为广西省公安厅厅长、社会部长、省委委员，此后其历任广西省副省长、中共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书记、自治区政府主席，在广西从政长达40多年，把一生都献给了生他养他的美丽壮乡。

新中国百废待兴，作为一方水土的地方官员，解决群众温饱是当务之急，覃应机以一个农家子弟的慈悯情怀把目光投注到兴修水利上，亲自担任水库建设总指挥，从中央争取到资金后建成大王滩（大型）、百东河（中型）等近20座水库，波光粼粼的水面不仅点缀了秀美的山河，更是给广西农业建设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周总理来看后也特别满意。这批水库至今仍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1957年8月，覃应机参加中央一个重要会议，就在这个会上，中央指定要他分管广西的工业。从此，人们习惯称他为“工业书记”。

作为“工业书记”，覃应机时代广西工业如雨后春笋，没几年工夫，柳州钢铁厂、南宁机械厂等十多家工厂拔地而起。和平时期的覃应机，凭着他的智慧，奠定了广西的发展，改变了更多的人的命运。

如今依然横跨在美丽邕江上的南宁邕江大桥，就记录着一个特殊的故事。

那是1958年，南宁迫切需要在邕江建一座大桥，但这是史无前例的大事，一无财力二无技术，建还是不建，在中央和地方都存在极大的分歧，但时任广西领导的覃应机和韦国清坚持要建。当国家计委审查组到广西审查邕江大桥设计方案时，也提出不同意见，认为邕江大桥不应该搞得那么大，而且桥面宽度不应超过武汉长江大桥。当时武汉长江大桥是苏联人设计的，桥面宽22米，而邕江大桥设计宽度为24米，讨论半天定不来。吃晚饭的时候，覃应机举起酒杯敬大家说：“世界上没有什么规定儿子永远不能超过老子，如果这样规定的话，我们在座的都超过老子了……”就这样，最终力排众议，邕江大桥以宽度为24米的设计方案得以进行。为防夜长梦多，覃应机要求施工队伍日夜开工，还从上海找来打桩机加快施工进度。考虑到将来桥面行人多，不仅通行还会驻足观光，后又决定桥面两边人行道拓宽为3米，这又超过了武汉长江大桥。桥栏上的图案，覃应机也考虑得极细致，要求格子不能搞得太大，标准应是以小孩子的脚不能穿过去为好，以防观光时淘气的儿童把脚伸进格子被卡住而受伤……覃应机的远见卓识，不仅开创了当时新中国的建桥新理念，还为今天的南宁留下了难能可贵的地标式风物。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覃应机担任自治区主席时，到柳州汽车厂视察，厂领导向他汇报，要逐步淘汰“柳江”牌汽车，向二汽先进产品靠拢，但当时引起很多争议，阻力很大。覃应机听了，很明确表态支持柳汽大胆创新的想法，并同意组织广西少数民族考察代表团赴二汽参观考察。有了他果断的表态，大家通过充分的论证和考察终于达成了共识，从此柳汽面貌为之一新，柳汽今天成为我国汽车行业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与当年覃应机富有远见的决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外交大事不含糊

覃应机一直都在人民政府各部门担任领导工作，政绩繁多，不仅在经济建设中被人们亲切地叫作“工业书记”，在文化界和教育界也深得人心，许多文化名流与他结成了“忘年交”，而最为广西人民自豪的，是他在外交事务上的王者风范。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覃应机作为广西壮族自治区主席，率团出访罗马尼亚，代表团到达布加勒斯特之后，安排好住宿便去参观考察，一直到吃完晚饭才回到宾馆。

当进到房间时，覃应机感觉有些不对劲，好像不是原来的房间。他马上把翻译叫来：“你去问问罗方接待的同志，我的房间是不是给换了？”翻译听了说：“反正房间标准都一样，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这是中国人的尊严，人的尊严是不能随便丢掉的，你快去给我问清楚！”覃应机十分严肃地说。十多分钟后，翻译回来说，房间的确被罗方换给了一个苏联代表团的团长。

覃应机听了十分恼火：“你马上把罗方接待的人员请来，我有话跟他说！”翻译很快把罗方管接待的人员请来，覃应机坐在沙发上，抽了一口烟，毫不客气地对罗方人员说：“你们对我们十分不友好！你凭什么把我的房间换给苏联人？”对方客气地回应道：“这是为了方便苏联代表团的管理。”覃应机立即质问：“中国代表团就不需要方便管理吗？”对方还想申辩：“其实房间标准是一样的。”覃应机毫不客气地回击：“既然是一样的，为什么要换？”罗方接待人员无言以对。

这时覃应机从沙发上站起来，把钥匙甩到罗方接待人员面前，严正地说：“我是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主席，是4500万广西人的代表，我有我的尊严，你得把房间给我换回来，否则我找你们外交部！”

这话把罗方接待人员镇住了，当场表示道歉，并立即去做苏联代表团的工作，房间很快就换了回来。后来，覃应机对代表团的同志们说：“这不是一个简单换房的问题，从这件小事，看得出罗方小看中国人，对我们不友好！外交无小事，我们随时随地都要维护国家的尊严啊！”

覃应机管理广西40年，为广西的政治、经济、文化发展做出卓越贡献。令人钦佩的是此期间他从来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为他的家乡、为他的亲戚、为他的家人谋过任何私利。他清正廉洁、率先垂范，树立了广西高层领导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形象。覃应机一生廉洁奉公，鞠躬尽瘁，身体力行，用自己的一生展示出中国共产党人既能赢得天下，也能守住江山的王者风范与胸怀。

壮族骄子覃应机，就这样用他一生的果敢与智慧，为中华民族的翻身解放，为八桂大地的美丽与富足，谱写了一曲生命的赞歌。

1992年12月8日，覃应机因病在南宁逝世，享年78岁。

 

【作者简介】覃咏梅，女，壮族，广西东兰县三石镇人。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南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任广西日报传媒集团《法制与经济》杂志社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