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阵眼

有时候恋人间的拥抱比亲吻更具有安抚和温暖的力量。

乐璃知道那些往事，对墨岚来说是永远的伤口，将和他的名字一般伴随他终生，每一次回忆都仿佛揭开伤疤一般让人痛彻心扉。墨岚愿意把这一切与她分享，乐璃觉得自己作为他唯一的恋人，就有替他分担这些痛苦的责任。那些深埋在他心底的伤口，她也愿意同他一起去铲除病根，慢慢康复。

“阿岚，不是你的错。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贺守尘，是圣殿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是他们造成的。是秦少羽明知道事情缘何，却依然没有阻止他们，是他自己无能，反而迁怒于你。你不要因此而感到愧疚，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而自责。”

还有很多他们没有挑明而尽在不言中的事，就像乐璃也知道墨岚从始至终都对轮回中的自己的死去抱有愧疚与自责一样，那些事情根本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天定的事情往往并非人可以逆转，还有很多事情也不是渺小的个人可以独自解决的。但那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已经努力做到了最好。

墨岚的心情似乎也因为这个安慰渐渐平和下来，他轻轻地反抱着乐璃，对她的理解做出了回应。

“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无法回到过去去改变些什么……其实我也渐渐察觉到，如果不想彻底沦为圣殿掌握的人偶，迟早有一天我会和圣殿撕破脸皮。如果是原来的我，也许在得知真相以后就选择离开了，但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你……我答应过你，绝对不会背叛你。只要你还愿意留在神界……我也绝对不会离开。”

乐璃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承诺里究竟背负着怎样的重量。因为如果墨岚真的为了不背叛她而选择永远留在神界，圣殿也不会因为他的“忠诚”而善待于他，只会随着他的成长而变本加厉地迫害，乃至于随时取他性命。可当年的墨岚许下承诺时依旧义无反顾。

可她也知道，墨岚想要告诉她的，绝不只是那些在神界发生的过往。

“离开神界之后，我也去过魔域。虽然神界将魔域无限度丑化，但亲眼见过才知道，其实和神界相比，魔域也不过是另一个由不同的人组成的一个何其相似的国家。也许所有国家都难免会有阴暗的一面，但神界绝对不比魔域高尚什么。我在那里认识了洛亦峒，他是墨疏涯蛰伏而谋划七宗罪大阵期间魔域真正的管理者，虽然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看起来还是个毛头小子，可魔域在他手上也算井井有条，乃至于蒸蒸日上。”

乐璃记得，洛亦峒向来管墨岚叫“墨大哥”，显然他们在魔域另有一段渊源，才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墨疏涯也并未阻拦洛亦峒这个身处要职的人和墨岚来往，也充分表达了他对墨岚的一种信任——也许是墨疏涯真的很了解墨岚，才会在潜移默化间把魔域和神界同样重要的观念慢慢灌输给墨岚，让墨岚也同样不忍心对魔域做出任何危害的行为。

“而我……在我终于见到魔域的景象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可能成为这个国家的下一位王。我是神界的子民，是圣殿祭司的后人，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有责任守护神界。可上天给了我魔神赐予的黑暗之力，让我成为魔王的继承者，那么魔域的人也同样会在未来成为我的子民，这也同样是上天给予我的责任——这甚至应该放在守护神界之前。”

相比之下，乐璃觉得自己对神界子民的在意感和责任感着实淡薄了些。她可以漠视伤害，却没有办法容忍背叛。圣殿对她的所作所为使她对神界早已经心灰意冷。她现在所想做的不过是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光明神的祝福可以毫无代价地转移，也许在一切结束之后，她会把这份祝福和力量转送给真正能够守护住神界的人吧。

“七宗罪大阵，如果少了一位阵眼之人，就必须拿等价的灵魂去填补。阵眼需要与其负面情绪相关的灵魂之力作为养料。就比如韩薇薇，她身上所带的嫉妒情绪在Envy的引导下已经彻底吞噬了她整个灵魂，因此以她一人之力也足以供给Envy整个阵眼。而墨疏涯虽然并不是Pride的最佳人选，但他也的确有比神的自傲，而且他的灵魂之力极为庞大，也同样足够成为阵眼。而不足以成为阵眼的人，就很可能被阵眼彻底榨干而死去。但如果没有人作为Wrath的阵眼……墨疏涯也绝不会停止他的计划。他会拿魔域子民的灵魂去填补那个空洞，哪怕单单一个阵眼，也许就会损耗数十万普通人的灵魂。可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惜一切代价。

“更何况，他知道，我绝不会容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我必须回去，他知道我一定会回去。无论是去阻止他，还是成为他的阵眼。”

乐璃这下彻底听明白了，一股寒意也渐渐从心头涌了上来。

不必说墨岚这样的性子，将心比心，如果圣殿为了让她回去，以神界数十万普通人的性命作为要挟，就算她不甘心受缚，也一定会回去阻止这个狼心狗肺的计划——墨疏涯的本意并非牺牲魔域数十万人作为阵眼的养料，而是逼迫墨岚必须回去与他决一死战。

她和魔王墨疏涯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对魔域之人的了解，也仅限于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些“七宗罪”干将和洛亦峒一个人。她甚至很难评价魔域究竟发展到了怎样的程度。所以，她对墨疏涯这个人的所有了解几乎都来自于墨岚的讲述。

当墨岚评价墨疏涯是自己唯一一位可靠的长辈时，乐璃还曾想，也许墨疏涯和他们之间仅仅是对待神界的态度不同而无法站在同一立场上罢了。

但实际上，身为一个强势的王者，墨疏涯怎么可能是一个守序善良的人？他敢动用七宗罪大阵对付神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私人的恩怨，也是为了站在魔域最高统治者的角度上对神界永恒的侵略欲望。他当有足够的能力攻入神界时，对魔域的任何牺牲都已经上升到了两域战争的高度，绝无回转的可能。

“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乐璃这才从墨岚的怀抱中离开，拉着他走向回程，“我们的时间不多，但墨疏涯肯定会给我们留足够的时间赶去魔域。不要急，我们先回去帮萧麟解决了现世的麻烦，就马上赶去魔域。”

墨岚本能地想要拒绝乐璃的同往。但他转念一想，乐璃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决定。索性走一步看一步，离开之前再想办法把她留在现世就是了。

他不想让乐璃正面接触墨疏涯。在很多东西还没有定数之前，这两个人见面很可能会激发墨疏涯更大的积怨和愤怒。

当初陆莲华和他说的一切，他还没有得到足够的证据去验证。如果那件事有了证据，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那是……一切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