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醉生
果不其然，知道沈江然很没出息的临阵退缩之后，梁昕差点扒了他一层皮。
“昕姐，这种事情真的急不得。”沈江然极力解释，安抚她。
梁昕也累了，懒得再揪着他不放。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梁昕反问，不能理解。
不，他着急。
沈江然苦笑出来，自己的事情让别人都看着急了，自己怎么会不着急呢？可感情的事，着急也没有用。
“我害怕梓喻接受不了……”他缓缓的说，语气很轻，充满哀伤。
梁昕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随即，眼前变的雾蒙蒙的，她的声音也轻了下来，“已经四年了……”她像是在喃喃自语。
但沈江然也真切的听见了。
就因为顾梓喻的长情和执念，让沈江然不敢轻易告白。
换做别人可能还好一些，可是他……沈江然默默抚了一下眼角。他害怕伤害顾梓喻，他们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你有让梓喻改变。”梁昕看着他，想起他出现之后，顾梓喻一点一点的变化。
“我？”沈江然震惊，并不确信。
“梓喻以前是孤独患者，不喜欢和人交流，异性想要和她亲近一些，她全部拒之千里，生活也很颓废。但遇到你之后，你们慢慢接触下来，你有没有发现，梓喻变的越来越开朗了？”
梁昕一字一句，简单的阐述，却一字一字的冲击着沈江然。
她本孤独，却不完全属于孤独。
顾梓喻也曾拒他于千里，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早已忘记。
或许在他眼中，顾梓喻从未发生过巨大的变化，因为她以前的人生，他未曾参与……
“可能……她真的想努力生活了吧。”沈江然轻声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毕竟每个人都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留下的阴影中。
“离她最近的人，是你。”梁昕意味深长，因为沈江然是这些年里唯一能让顾梓喻走出自己小世界的人，不是机缘巧合，这就是他们的一场缘。
沈江然没再接话，他清楚的知道，一切故事的开端都是另一场悲剧的收尾，如果他没来BJ，如果那场捐赠的受益人不是他，那么今天，也只是各自安好，无缘无分，不悲不喜。
爱情让人渴望，又让人烦恼……
“梓喻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人。”梁昕幽幽的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沈江然看向她，有些底气不足，“感动自己容易，感动别人很难。”
对于未知的一切，我们总是向往，又总是胆怯。
“姐！”
顾梓喻正在电脑前打着字，外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自从陆田被调到了吴临身边，便鲜少听见她的消息。
而《海潮》在她身心与情感万般的复杂纠结以后，在网上连载了起来，并且得到了很大的关注，还登上了小说飙升榜第一位。
陆田还是那副活泼的模样，从她跟在吴临身边之后，笑容一直只多不减。
顾梓喻看着她，心里也稍稍放了心。
“你的小说改编成电影，过几天就要上映了，你怎么都没和我说。”她走进来，嘴巴微撅，有些抱怨。
原来她是为了这事来的。
“你如果想看，我请你去看。”顾梓喻笑着对她说，但眼神还是划过一丝黯淡，稍纵即逝。
她朝门口看了看，微微吃惊，原来陆田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还跟着吴临。
她和吴临很久没见了，从上次他送戒指被自己拒绝之后，工作上没有合作，私下就更没有联系了。
“坐吧。”她淡淡的说。连吴临都一脸坦然，她也没必要介意什么。
下一幕更让她震惊，陆田竟亲昵地挽着吴临的胳膊，两人挨着坐在了一起。
“你们，在一起了？”如果这样她都看不出来两人的关系，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嗯。”陆田羞涩的低下头，脸颊微红，完全就是沉浸在热恋中，害羞甜蜜的小女生。
她略带深意的看了眼吴临。
吴临微笑着看着她，从进门到现在他都很坦然，好像他和顾梓喻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顾梓喻反而松了一口气，幸好吴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了，否则就是她的罪过了。
这样也好，文学界大神和新人小白的爱情故事，温馨又惹人动容。
尤其是陆田的眼中全都是吴临，从抬头景仰到常伴左右，她大概是追星女生中最幸运的了。
从相遇，冥冥中，好像都是安排好的剧情，就这样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恭喜你们。”她说不出更加能表达心情的话了。
果然，惦念的人，总会出现。
而她何时又能遇见再一次心动的人呢？
爱情，仿佛离我们很近，但又很遥远。
“我们约好了，等上映那天，去看你的电影。”
吴临的话让顾梓喻的心咯噔了一下。
没想到会这么快……
之前一有消息，李其都会来告诉她，但他妹妹出了些事，他请了一段时间假。她不会自己关注，因为难免糟心，于是消息就断了。
“啊……好。”她极其不自然的回话。
吴临以为她是紧张，所以安慰的说：“你作品那么好，就算是改编，也不会太差的。”
顾梓喻尴尬的笑着，心里却沉重的要命。
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别的小朋友抢了去，还弄坏了，这种心情恐怕没有人能理解。
“下个月他没什么事情，我们请了假，准备去国外旅游，姐，你有东西要我们代购吗？”
顾梓喻明显还有些晃神，“啊，什么？”
“姐，你怎么了，一直都不在状态。”陆田有些担心她，松开了一直挽着吴临的手，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以为她生病了。
“我没事，就是码字有些累。你们好不容易有时间，就好好玩，我没东西需要带。”她柔声说，声音有些单薄。
“那你注意休息，我看了你的新书，写的真的很好。”
“谢谢。”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你一样受欢迎的作家。”
“会有那么一天的。”
虽然事业上时运不济，但她爱情上收获的不也是很美满吗。
顾梓喻的脑袋嗡嗡的，心里也空空荡荡，千疮百孔还透着冷冷的风。
礼宇、陆田……这些从她的青涩走到成熟中遇见的人，每个人都足够幸运，在一个人的生命里遇见了一个人，两个人构成了人生和未来。
而她的未来却在那个春天，无声无息的，永远的消失了，仿佛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她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台，俯视脚下，像缺氧的病人，拼命的吸取氧气，找寻活下去的动力。
“沈江然……”她瞳孔放大，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两双眼睛隔着空气对视，这一秒，是真实的。她自嘲，自己吸的是烟，又不是毒品，怎么会出现幻觉？
她掐灭烟蒂，拿上手机走了出去。
“原地等着，别动。”她给沈江然发了条信息，非常霸道。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她下了楼，径直走到沈江然身边。
沈江然有些窘迫，“本来没想打扰你的，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心情不好？”他观察到顾梓喻的表情，有些微妙。
“要不要去昨天那家……”
还没等沈江然说完，顾梓喻就揪住他的衣领。两个人的脸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沈江然的像被蒸汽烫的一样红，而顾梓喻却面不改色。
“你……怎么了……”沈江然的大脑一片空白，离的这么近，他真怕自己脑子一热，没忍住就吻了上去，他忍很久了。
但幸好他还有理智，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陪我去喝酒。”顾梓喻松开他。
沈江然的呼吸顺畅多了，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
“去昕姐那？”
“你傻啊。”顾梓喻猛然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当然不能去梁昕那。”
他委屈的摸摸头，下手真够狠的。“那去哪里？”
顾梓喻没说话，已经走在了他前面。
沈江然乖乖的跟上她。
路过了一家又一家酒吧，最终，他们进了一间名为“梦死”的酒吧。
也许是因为最符合顾梓喻此刻的心境吧。
醉生梦死……
坐在吧台，顾梓喻一上来就问服务员要了杯最烈的酒。
沈江然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的手，低声斥责：“你疯了？”
顾梓喻甩开他的手，眼里充满怨气，“我是让你陪我喝酒的，不是让你来管我的。”
她执意，沈江然便受挫的低下头，沉默下来，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当她喝累了，喝醉了，也好有个倚靠。
顾梓喻端起酒杯，与吧台前的空杯子碰杯，整杯酒送入嘴，昂起优雅的下颌一饮而尽。
接着，又续了一杯，看着酒杯里不断涌起的黄色小气泡，鼻头微微发酸，想起以前的自己活泼天真、烟酒不沾。
林子轩离开后，她便开始学喝酒，含泪饮苦酒，然后吐得昏天黑地，每每这样她都特别想哭，控制不住的想起林子轩，怪他一声不响的出现，恨他一声不响的消失，连一点选择都不留给她。
再后来，她学会了喝酒，并且成为了治疗伤痛的唯一良药，但毫无享受感。
尽管现在入口的酒还有苦涩味，但她已经学会微笑咽下去，虽然也很难看，但比起哭更让人舒服。
沈江然睨着她的笑脸，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顾梓喻一杯接着一杯，带着伤痛，拌着眼泪，这滋味如同隔夜的汤，难以下咽。
几杯烈酒的后劲上来了，加上她喝的太猛，突然停下来，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踉踉跄跄地想要寻找洗手间。
沈江然也追在她后面，在她快要撞到一个大叔身上时，及时把她拉了回来。
“真是的，怎么见人就撞。”他不满的嘟囔着。
他扶着她找到了洗手间。
“哎哎哎，这是女洗手间，耍流氓呢！”一位刚从里面出来的女人，硬生生把他拦了下来。
好在顾梓喻还没喝到烂醉如泥，自己趔趄的扶着墙走了进去。
沈江然在门口踱来踱去，担心的不行。
等待了一会，在沈江然快要失去耐心，打算不管不顾闷头冲进去找她时，顾梓喻跌跌撞撞地出来了。
沈江然急忙箭步迈上前去，接住了她。
顾梓喻依偎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傻笑起来。
沈江然叫了出租车，把她塞了进去，司机也怕吐到他的车上麻烦，于是唠叨的说了几句才开车。
一路上，顾梓喻不哭不闹，只是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嘴里一直念叨着林子轩的名字，让沈江然的心阵阵绞痛。
“你女朋友真爱你，连喝醉了都喊你的名字。”司机开车也不安分，乐呵呵的调侃，一点都没注意到沈江然低沉的脸色。
沈江然没回应，托着顾梓喻的脑袋，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舒服些。
“梓喻，你真的那么爱他吗？”他低下头，看不见表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梓喻耳朵上，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不甘，即使此刻自己的内心像被无数蚂蚁侵蚀，依旧温柔的一塌糊涂。
究竟是爱成什么模样，让她在醉生梦死中也坚强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却忍着不掉一滴眼泪？
他的鼻尖贴在顾梓喻鬓角，现在他想抱紧她，想用全部抽取掉她的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