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遇见对的人，才能相守一辈子
说到痴情，大部分人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会是女人，仿佛女人成了痴情的代名词和最佳代言人。事实上男人动了真感情，当情痴的概率也很高。这次我要写的这个故事就是关于一个痴情男的。
他是一个太普通太普通的男人，单从外表看简直可以用粗糙来形容，他说他朋友很多，他有时候节俭到遭人嫌弃，可一遇到酒肉便管不住钱包了。他自嘲自己工资没有多少，但三分之二都拿来和兄弟们喝酒吃肉了，他把这解释成名士自风流。他太过简单，爱好除了酒便是读书了，他挺着个西瓜肚，黑得像李逵，偶尔喜欢拽文弄墨，包包里装着的还是最老款的诺基亚。有人笑他老土，可他又有那么点难掩的优雅和风度，总之他是一个有意思的男人，一个不怎么讨女人喜欢，三言两语说不完，一双眼看不透的男人。
原因在于他的粗犷自然不修边幅，但不代表他不堪入目，原因在于他不拘一格，甜言蜜语一概不说，可他嘴里说出来的真话并没那么刺耳。用他的话来讲，他花时间去讨好那些女孩子，还不如在家看书喝酒来得痛快，除了他妈妈和我，他的原则是不在女人身上花一分钱，现在的女孩子谁会喜欢一个长得不好看，又不会说话，还有点龟毛的男人呢？所以就冲着这个对他近而远之了。
就因为我了解他，只要他一日不给我正式介绍他的女朋友，我坚决不问，咱俩啥关系啊？我居然如此懂一个男人。谁叫他是我哥呢？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哥哥，于是乎我特别重视他，应该说我们家的老少爷们，大叔大姐都特别重视他，我家女人较多，与我同辈的人里就他一个男孩子。大伙都指望着他早日娶个漂亮老婆，赶紧生个大胖孙子让大伙乐呵乐呵，让老人享受一回四世同堂的快乐。一看见他落单，大伙就急。我那几位热心体贴的表姐表妹们都为了他四处牵红线，身边但凡有未婚的单身女性朋友，都把电话记下了往老哥手机上砸。
人家给他介绍，他不明着拒绝，该去的他也去，一个没落下。看着他挺积极的，到最后都是有开头没结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搞得我那几个姐姐妹妹通通给人家道歉，他倒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见面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无赖样。气得她们一看见他就想把他耳朵拧下来，把他那大肚子挖开，看看里面除了酒肉还有心吗？再看看他的心是什么造出来的，怎么就铁石心肠成这样，他相亲的那些个靓女不少，还有的各种贤良淑德，高学历白富美，他愣是一位也看不上，这事打击了人家姑娘的自信心不说，还影响姐妹们和朋友的关系啊，我们都觉得他快赶上和尚道士了，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不近女色了。
他这当哥哥的，别的事都依着我们，一说到感情就拧巴，他是下定决心一条道走到黑了，死活不从，早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打算。她们拗不过他的倔脾气，知道厉害了，吃够苦头了，气头上来，一撒手不管了，管他是单身还是三妻四妾，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这正好着了他的道。他啥损失没有，终于落得个耳根清净。
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他的事我虽然好奇，但是也不怎么过问，有时候看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也心疼他，不知道怎么帮他。我也不是好事之人，只能有空陪着他聊天解闷，我俩年纪差距最大，偏偏是家里表亲里面最谈得来的两个。也许源于我们都迷恋武侠小说，都好做梦。虽说我们一块也没说什么正经事，可但凡聊天，说出口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他从来不向我解释他为什么不轻易对其他的女子动心，他不说我就不问，于是我俩相交多年，我也未曾真真正正了解他的故事。只是常听他说那句：“以后哥哥不结婚，陪你看书喝酒聊天，说笑一辈子！”
以前年少不谙世事，以为他潇洒超脱，还暗自佩服他有情怀，不流于俗世。直到我长大了，真的尝到了情的滋味，再度回首他的那句话时，才领悟到他浅笑高歌中暗藏着的苦涩和无奈，以及他一杯杯喝下去的酒，到底是何种味道。胸中刻下感情的印记之后，我学着他的样子举杯痛饮，才了然各种滋味，原来咽下的不是解药，而是穿肠烂肚的毒药。那种痛直指心间，融进了心跳，随着呼吸成了生命的梦魇，无法消除，呼吸一次便痛一次，小时候都是他听我倾吐烦心事，如今我长大了，大到开始懂得他的寂寞，担心他的生活和感情，也应该换我听听他藏在心底的故事了。
我二十出头，他三十出头，现在我是一个女人，他越来越像个成熟的男人，我们作为彼此的倾诉对象再合适不过了。这三十年多年来，他一定有一些人不想再提，或者一些人不想再见，因为她们对不起他，又或者他对不起她们，可是他又没有本事把她们忘掉，最后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冷冷清清，将心放置在大海上漂流，迟迟不肯上岸，不愿找个真正的归宿安家立业。老哥虽然不至于懦弱如此，可在感情里他不是个勇士，这句话是他亲口对我讲的。
我们再一次举杯倾谈，他终于等到我长大，等到了一个机会和他的小知己谈一些正经事，那些令他痛不欲生的往事，以及那段对他影响至深的感情，为什么他不再动心？为什么他三十出头了还没结婚生孩子？
所有的爱情故事都可以这样开头，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他还很年轻，还是个在部队上历练的小兵，年纪轻轻，不过十七八岁，那时候他的肚子还没鼓起来，那时候他帅气得像周润发，那时候他遇上了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他是这样回忆那个女人的，他赞美她饱读诗书，他欣赏她的才气和拼劲，以及她骨子里永远不服输的骄傲劲。而我哥哥正好和她相反，他是个没什么追求，妄想随遇而安逍遥半世的人。即便两人没有共同的理想，世界也不一样，可在真爱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只知道他爱她，爱到天天为她写诗，在每一个相聚谈天的夜晚，看星星看月亮，弹吉他唱歌。有时候他愿意当她的乖学生，陪她一起研究明天的教研课怎么弄，她也愿意为他们的未来努力拼一个高级教师的名分出来，好带着这个去见他的父母。
他们就这样爱着，疯狂着，浪漫着，美好着，共享人间这份风雅。直到那个天真的少年成长为二十二岁的男人，他从部队回来了，而她不辜负他的支持和厚爱，拿到了高级教师的美称，这人人艳羡的一对，好似就差一个结婚证，一桌漂亮的酒席，拜个天地和高堂就可以双宿双飞，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当然他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没经过世面没尝过现实残酷的小伙子，欢欢喜喜地牵着他未来老婆的手去到爸妈面前。
随后发生的事情，我们来借鉴几段琼瑶阿姨和张爱玲女士常用的小说桥段。他们感受到了相爱以来最强劲的爱情阻力，小说里最面目可憎的、反对这反对那的神烦父母和观众见面了。故事以焦灼的状态继续发展，对于他们的婚姻，家里反对的呼声越来越高，最最可悲的是他的爸爸妈妈还没怎么表态，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就开始以各种根本说不过去的理由，挑剔着她未来的老婆，当中的奇葩理由包括，女方长相不过关，配不上男方，女方没有钱等等等等。
我一点也没有批评哥哥的意思，只是作为女权主义者，光批判他们对于女性的轻视和过分挑剔是不够的，接下来我要批判故事的男主角了！我本以为他会大胆到为了爱情和全世界翻脸，带着爱人私奔，天涯海角只到他们喜欢的地方去，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们。可是男主角辜负了女主角，他做了一个根本不是男人能做出的选择，他居然听从了家里的安排，放弃了他的爱人，结束了一段本该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感情。故事的结局是，张爱玲《半生缘》里最惹人掉泪的一幕，女主角客气地对男主角说了一句，我们回不去了，就转身离开老死不相往来。
说到底是男人的错。他跟我说故事，我一直在骂他，他却在笑。随后男主角便堕落至今，消磨了当初的英俊，殆尽了年少的浪漫，成了一位人见人不爱的糙大叔。可最后他流着眼泪深情地唱起那首《再见我的爱人》时，我猛然发现他还是那个多情的少年。
这是老哥的经历，也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正如某位文学家所说，所有幸福的情侣都是一样的，而最后没有在一起的，却各有各的不幸。故事听完了，感叹之后，我们还得言归正题，这次我们谈话的主要目的，是我帮助他从过去的爱情死结里解脱出来，让他再次露出笑容面对新的生活。可我那时候还沉迷在他的爱情故事里没有出来，自个陷进去了，反倒是他过来安慰我了，到底见过世面，到底他有着男人应该有的眼光和胸怀，他这样安慰我说：“对的人才能一辈子，虽说我和她相爱，可是我们没有缘分，没有缘分就是不对！你和哥哥一起等待那个对的人来做你的大嫂吧！”
经过一晚上的倾心交流，我感觉老哥释怀了，所有的执拗都是事出有因的，或者他和最爱的人相爱的方式便是相忘于江湖吧。那么问题来了，谁才是那个对的人，最后能和他相濡以沫呢？
我和他相交多年，除去那层亲戚关系，能和他关系这么好，是我真的欣赏他的某些特质。他安之若素，他不骄不躁，他知道什么年纪该做什么样的事，更比很多人清楚相忘于江湖和相濡以沫的高明。我有一种感觉，他不会让我们等太久，老天也不会让一个懂得爱人，愿意为真正的幸福付出等待的人等太久，终于他那边传来了给我们带来希望的消息。
那次我和他出去坐坐吃顿饭，他说要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我瞬间打起精神来了。要是一般人他不会这么说，他的朋友我也知道不少，通常都是来了就算认识了。今天不同，他要隆重介绍的，一定是非一般的人物，两人一定是不一般的关系。我的感觉向来不错，当那位长发披肩，一身休闲服，精神头十足，露出温暖笑意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明白了。当她和哥哥一起站在我面前，对着我笑时，我只想哭，我的老天爷啊，你终于给我哥哥送来了真命天女。
老哥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认真。一般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往往认真，对感情忠贞不二，这事不含糊。以前我和他聊天，都是什么武侠小说啊，香港电影啊，没个正经的，自从那位姐姐来了以后，他就开始天天地问我，女孩都喜欢什么啊？她生日到了，我送她什么礼物好啊？他和我聊了一年多的女人，也就和那姐姐谈了一年多的恋爱，情若真，不必相见恨晚，他铁了心了要把人往家里带。
他牵着那位姐姐的手走进我们家的时候，我敢说这是我长这么大家里过得最快乐最幸福最美满的除夕。咱家那位老祖宗看见他俩差点笑出眼泪了，给孙媳妇红包的时候可利索了，对于他这位老婆，咱们家老老少少通通给足一百个赞，我那姑姑姑父更是赞不绝口，以前猛烈地为他介绍女朋友的姐姐妹妹们，和他重归于好，看她正正经经找了个好媳妇回家，啥恩怨都不说了，只拍着他的肚子说：“胖子行啊，还真的给你找到这么个漂亮老婆回来，从前拒绝咱介绍的一帮朋友那么直接，原来早有安排啊！”
听到这些话，哥哥和未来嫂子只是笑，质朴温柔的笑，阅尽千帆而不忘初心的笑，那一刻我感觉哥哥的心靠岸了，他的内心找到家了。
什么叫家？就是尝尽了生活之苦的两个人，将爱情的浪漫放到最小值，以最大的勇气，携手生活在一起，组成一个全新的安全空间，给自己给对方支持与暖意。
什么才是对的人呢？一起接受生活的平凡和琐碎，忘记过去，原谅彼此在生活中犯下的错，在并非年少轻狂的年纪，以爱之名，做一个最成熟最重要的决定，从而收获生活和对方赐予的稳稳的幸福。
哥哥从过去的情殇里用心痛和眼泪历练出了答案，当他从青涩懵懂的小伙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时刻，他知道自己成熟了，于是乎在找到对的人的一刻，牵着他爱人的手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在华灯美服优美音乐的陪伴下，走进婚姻的殿堂，演绎一场童话般的婚礼，真真正正给自己，给从前阻止他幸福的人们，一个交代。他终于结婚了，他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他结束了那段痴情难熬的日子，踏入了有伴的生活。
不管从前是谁放弃了谁，现在他找到的这个女人，真正顾及他的感受，待他温柔，吻过他最深的伤口。过去的一切都成了旧新闻、老情歌，用以缅怀青春，丰富生活，真正想要幸福，还得牵着对的人的手。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从前的妹妹长大了，大到可以为哥哥写故事，成熟到可以分享他的辛酸和幸福，从前的天真少年也长大了，大到有资格给一个女人幸福，成熟到做一个小女孩的爸爸，伟大到给妻子女儿、爸爸妈妈一个完整安稳的家。现在的妹妹和哥哥出来可不像从前那么潇洒了，哥哥托儿带仔，左手牵着老婆，右手抱着女儿，后面还跟着一个老母亲。妹妹和从前一样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吃饭喝酒，听他说故事，不一样的是，从前我是陪着他度过孤独的年月，现在是看着他享受等待了许久的幸福。这样的幸福是真的，幸福在真实幸福里的哥哥是美丽的。
这些都是他应得的，因为他是一个对待生活和感情很认真的人，因为他知道对的人才能一辈子的真理。往事随风，不负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