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逢年少 （四） 当代巾帼

本来经过葛晓芸的提议，大家当时也算是都答应了，说第二天晚上再来看周燕的新民乐演出，可葛晓芸现在看来，当时都是虚以应付而已。大概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黄要去参加一个建筑行业联谊会，顾主任和刘总他们又都有重要应酬。连做出这个倡议的她自己竟然也被团长打电话催了回去，说是上级让她参与搞一个集团军演习通信预案。临走时，葛晓芸对田军说：“晚上你还是去吧，代我向周燕姐问好。”田军说：“既然这样，我还是不去了吧？等你下次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看。”葛晓芸说：“不，不必等我回来，毕竟你们是多年的老同学，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确实也应该尽尽地主之谊。不过你们可不要旧情复燃哦。呵呵。”田军笑着说：“呵呵，怎么会呢，夫人不必多心。当年她跟我更多的是相当于兄妹之情，同窗之谊。再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们各自在情感上，早就看的很淡了。”但后来的事实证明，田军当时说的话是违心的。因为感情这个事情不是说能看淡就能看淡的，葛晓芸后来回想，当天的她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低估了他们曾经的感情，又高估了他们现在的理性。当然，很多事情之所以能够发生往往都是由于混合的原因。如果缺少其中的一个因素，往往结局就会两样。那天也是机缘巧合，如果当天黄健生他们几个，有一个没有别的事情，又去看了演出，而没有留下田军和周燕那样一晚单独相处的机会，也许葛晓芸和田军的生活只是因为她的出现而掀起一丝涟漪，而不会出现后来的滔天巨浪。造化弄人，一切都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在基层部队的生活是紧张而又单调的，常常会有突然的任务在等着你。但是军令如山，你绝没有推辞和抗拒的理由。家庭生活通常都要服从于部队的安排和需要。但部队同时也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和活力，是让葛晓芸非常喜欢的氛围。记得她当初主动提出要从军区下去到基层带兵的时候，葛晓芸的父母一致反对，他们说基层辛苦，又接触不到领导。让如花似玉的女硕士连队去带兵，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是，田军的叔叔，军区的田副政委却非常赞同。他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晓芸理论基础深厚，如果再到基层熟悉锻炼几年，就能把所学知识应用到部队的建设当中。下去带兵，也能磨砺意志，为以后到更重要的岗位打好基础！”考虑到田军和他的老家都在洪川市，他就将葛晓芸调到位于洪川市郊区的空军第N团训练基地。这样，部队和家庭都不耽误，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部队是一个钢铁般的熔炉，能在这种环境胜出的，往往都是意志坚强的男人。但葛晓芸虽然是一个娇弱女子，可是既然选择到部队基层带兵，就必须要发扬“一不怕苦，而不怕死”的精神。她到这个团这年的冬天，特别冷，雪特别大，室外平均温度都在零下5度，路面积雪没了脚脖子。有次部队组织冬季适应性训练，葛晓芸主动要求参加。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冬训，她很兴奋。心想，这次拉练，自己绝对要坚持到底，不拖大家的后腿，也改变大家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是个花瓶的印象。刚开始，她一直走在队伍前面，也没感觉到累。但到了下午，腿就有点迈不动了，渐渐落到了队伍后面……后来卫生车开了过来，军医看见她气喘吁吁，帽子上结成了一层白霜和冰晶，心疼地说：“你看前面还有几座山，什么时候才能翻过去呀，赶紧上车吧！女同志不比男同志，别逞强了！”葛晓芸笑着说：“谢谢，我能行！”她一边咬着牙在坚持，一边恨恨的想：拉练是我主动要求参加的，怎能半途而废？绝不能放弃，一定要走完全程！就这样，她一步一步，坚持走完了30多公里的拉练路。晚上回到团部，她的袜子和脚上脱落的皮都连在了一起。葛晓芸有时豪迈的想：人间没有什么高山不可翻越，也没有什么艰苦克服不了的。山不过来，我就过去！葛晓芸刚到空军第N团的时候，是在话务排当排长。大学里的所学和部队的实战的不一样的，葛晓芸一切都要从头练起。既然当排长，就要以身作则。无论从政治上还是业务上都要当女兵的榜样。在通信排，基本功之一就是背号码，葛晓芸就和女兵们一起去背。密密麻麻的数字，从零到九的重复，对号入座的人名，葛晓芸常常背到脑袋疼，还是会出现卡壳；而部队里天南地北的官兵，南腔北调的方言，含糊不清的谐音，常会出现歧义……虽然这一切，和她大学里学习的专业相比，虽然都是非常小儿科的东西。但她却回避不了。好几次，她也想和领导发牢骚：“这个我不干了，让我一个研究生来练这个东西，太窝囊了。”但事到临头，她又把这些话咽回了肚子里——一个道理很浅显，在部队，不仅不允许你挑岗位，而且要带好战士，就必须适应岗位！就必须具备战士的技能。晨练耳功、午练动作、晚练背记。结果，葛晓芸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基本功就超过了已当两年兵的女战士。

在通信连里，葛晓芸也算是这些来自天南海北女兵们的偶像。她们都称她为“美女少校”。容貌，学历，背景，经济条件，都让她们“羡慕妒忌恨”到死不瞑目。最主要的，葛晓芸待她们如姐姐一样，和她们平易近人的相处，从来没有居高临下。除了在训练上她要求认真，在生活上我让她们很放松，和她们就像是朋友一样。她们是真心的以有这样的少校连长而骄傲。甚至整个N团的战士，以及N团周边的村民，都在背后议论着葛连长的一举一动。所以，那天请张为民在“老兵饭店”吃饭，老兵以及他那个酸溜溜的老婆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当然，一年中也有不少次，葛晓芸带着女兵在老兵饭店吃过饭。所以老兵和他老婆也认识她。葛晓芸认为，那个傻乎乎的张为民对葛晓芸的很多情况是真的不知道的！他知道的只是以前的N团，以前的警校，以前的老兵，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情况都变化了，可他还是那副了然于胸的自信的样子，葛晓芸觉得张为民真可笑。但同时，葛晓芸突然惊讶的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她想到的最多的男人就是张为民。丈夫田军生活无忧，是个成功人士，没有什么让她好担心的。父亲身体也非常硬朗，况且，对于父亲的惦记，那是一种亲情和责任，经常惦记他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张为民却不一样，他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可为什么看电视的时候，看到男主角的时候葛晓芸会想到他，在部队里看到高高瘦瘦的战士，葛晓芸也会想到他。甚至每次想念父母，想念家乡的那座城市，葛晓芸都能想到，那个张警官，此刻又在那个城市的哪个角落，忙些什么呢？上次见面，他们在部队里的雷达山上，聊的好开心啊。那样温暖的阳光，他那样温暖的笑容，还有他讲笑话时那轻轻坏坏的眼神，无不让葛晓芸觉得好玩和开心。葛晓芸心想，她和张为民为何就感觉没有一丝芥蒂，他们两人为何一见面就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就像默契多年的老友再次欣然相逢。葛晓芸想想真是奇怪，他家Y市，她家也Y市，火车上偶遇，本来想很难再碰到了。结果，她在洪川部队带兵，他做Y市到洪川的乘警。而她的部队所在地竟然还在他以前上学的警校的隔壁！一切都巧的一塌糊涂。葛晓芸想，这个家伙，肯定有个幸福的家庭。因为他的脸上从来没有失意和阴霾，有的只是信心和乐观。不过，他这个年龄，还在做一线乘警，看来也是个不太上进的孩子。时间过的好快，一晃又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个家伙，怎么从来不给自己发信息呢？有时，葛晓芸发个信息过去，他倒都是能及时的回她，有时也开开玩笑。可是他怎么就不知道主动向革命军人伸出友谊的橄榄枝呢！也不提出请葛晓芸吃饭，葛晓芸觉得这张为民真是不像话。8月初，在葛晓芸等团部智囊的策划下，空军第N团和友军一次大规模的演习获得了较大的成功，她得到了军区参谋部的表彰。军区田副政委还亲自给她打电话，让她好好再干个一年，他会向军区推荐，调她到总部担任中校作训参谋。在葛晓芸这个年龄，在她们的这个军区，这是没有先例的。军人这条路，葛晓芸算是越走越顺，也许，将军梦也在不远处向她招手。可是，这些，看似辉煌荣耀的东西却并没有让她从内心里一直快乐，也许，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太珍惜。其实，葛晓芸的内心还是喜欢平民化的东西，喜欢熙攘而世俗的市井生活，以及一份相依相伴的踏实的感情。不喜奢华，但愿持久，不求高贵，但有生机。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也好，获得一些成就和荣誉也好，只要能充分主宰自己的生活，游刃有余的享受快乐和自由，喜欢自己喜欢的人，选择自己选择的事。那就是她内心想要的。葛晓芸这样的思想，有点像她父亲说的“无为”的境界，但又有些不像，真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葛晓芸有时想，她和丈夫田军的内心，有时其实就像“小国寡民”。“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死老死不相往来”。他们虽然表面般配而友好，但却缺少内心的共鸣与沟通，缺少那种心有灵犀，心心相印的默契，更缺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和温情。他们有的只是习惯，服从，需要，和貌似适合。他们拥有的只是别人看到的“幸福”，但彼此内心却没有多少喜悦。有的人能控制自己的内心，有的人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内心，葛晓芸有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一个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单纯的女人！

但是葛晓芸毕竟生活在一个传统的家庭，而且是一个军人，她还是有理智和能力去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恰恰是她的丈夫田军，一个有着亿万身家，一直看起来成熟稳重的青年企业家，在遇到他的初恋**之后，却那样快速的掉进了情欲的陷阱而不可自拔。很多年以后，葛晓芸都在想，她和田军的结合其实是没有感情基础的，虽然他也不是一个生活混乱，道德败坏的男人，相反葛晓芸一直认为他是一个人品好，重感情的人。但是他对女性的爱欲早已在少年时代随着周燕的不辞而别枯萎了。一旦周燕归来，他埋藏在内心的渴望就会死灰复燃并且熊熊燃烧起来。葛晓芸认为，田军和周燕之间，就像贾宝玉和林黛玉一样，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轮回。谁缺了谁，都不再完整，也没有别人能够替代。所以，当田军和周燕又重新碰在一起后，葛晓芸选择了退出。周燕离世后，大家都劝她重新回头时，她又选择了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