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大教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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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北大考古的顶梁柱

一见来人,苏亦三人分别打招呼。

“老师!”

“苏先生!”

“苏主任!”

三种不同的称呼,代表三种不同的亲属关系。

没有错,来人正是苏秉崎,北大考古教研室主任,也是考古所第三室(汉唐)主任。

见到他们站起来。

苏秉崎连忙摆手,“都坐,不用那么客气。”

三人落座,他也拉着椅子在三人的对面坐下,“看你们有说有笑的,说明这一次去文物出版社,效果还不错了?”

俞伟朝解释:“还不错,考古所那边安主任过来当审稿专家,最后,文物出版社的高副社长也过来见我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顺利发表了。”

苏秉崎笑道:“这是好事,以后我们苏亦同学就要出名了。”

苏亦只能憨笑。

文章能够顺利发表,北大师长,确实做了不少的工作,不然,他一个在读研究生,谁搭理他。

他在北大这一年,苏先生确实给他提供不少的帮助,比如他还没有正式入学,就提前安排他到广东博物馆实习,甚至,还让在馆工作的北大老学长杨式庭额外关照他。

不然,他凭啥在粤博混得如鱼得水?

望着眼前苏先生,苏亦也满是感慨。

人生啊,东方不亮西方亮。

俞伟朝跟陈文骅说他们进入考古行业,是被命运推着走的。

苏秉崎先生何尝不是呢。

1934年,他从北平师大毕业,进入北研院史学所,跟随着徐炳生,从此走上考古之路。

建国之后,北研院史学所跟中研院史语所合并,组建成中科院考古所。史学所考古组的人,后来全部都留在考古所。

用老一辈人的话来说,就是解放前,国内考古学界分成为“英美学派”跟“法国学派”,北研院由李石曾领导,属“法国学派”,不愿去宝岛,怕门户不同,被排斥。

因此,并没有跟随傅斯年赴台。

然而,留下的人,在所内,似乎也没有太受重视。至少,苏先生在所内始终没能担任领导岗位。

评职称,又因为没有留学经历,总比别人差一些,始终在所内不被重视,才被借调北大。

有人说他是半个身子被借走,一仆二主,是被支走的,再过几年,人走茶凉,在考古学术界落了伍,没有成果,虚度年华,最终把自己磨炼成皮球。

这话也不算错,苏先生在洪流之前,影响力较弱,学术成果也不多,然而,洪流以后,影响力越来越大,在考古所是边缘人物,但是对高校考古跟地方考古影响却特别大。

主要是洪流以后,北大的学生分布全国各地文物系统。再加上夏先生去世之后,老一辈,仅剩他一个“领头雁”了。

老先生不喜欢著书立说,却喜欢言传身教。

要是换苏亦的导师宿柏先生,就不会这样跟他开玩笑,但是苏先生,不一样,为人风趣,让人倍感亲切。

俞伟朝想把事情的详细过程说一遍,苏秉崎就摆了摆手,“不着急,等宿主任回来一并说吧,不然,你们又要重复第二遍了。对于自己的小弟子,宿主任也关心得紧了!”

这话,倒是让苏亦有些尴尬。

他的导师宿柏先生,现在担任教研室的副主任,作为历史考古学上集大成者,在佛教考古、建筑考古、印刷考古和版本学等领域的造诣为学界所公认,甚至还以佛教考古的名义招收他们5个研究生。

结果,他这一年,搞出来的成果,全部都是史前考古范畴,完全就是苏秉崎先生研究的领域。

难怪俞伟朝就一直吐槽他,当初就应该转入苏先生的名下,成为自己的小师弟。

当初他到北大复试的时候,北大的师长们,觉得他年纪尚小,学识尚浅,可塑性较高,就给他一个特权,重选师长,不一定要跟随宿柏先生学习佛教考古,可以跟随苏秉崎先生学习史前考古,也可以跟随历史系的邓广铭先生学宋史,最终,苏亦还是没有改变他的选择。

他这一年,就没花啥心思在佛教考古上面,要是能心安理得地面对宿柏才见鬼了。

并不需要等多久,宿柏就上完课,返回文史楼办公室。

相比较今年70岁的苏秉崎,导师宿柏今年才57岁,体态更加年轻,人也更加严厉,虽然戴着眼镜,却没有苏秉崎的亲和力,跟他对视,苏亦心中都有些发怵。

“老师!”

“宿主任!”

跟苏秉崎先生回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只有苏亦跟陈文骅两人站起来。俞伟朝只是打了声招呼,却没有起身,态度有些耐人寻味。

跟苏先生的丰富的经历相比较,宿柏先生的经历就简单很多,年轻的时候,在日据区的伪北大读书。

然后,抗战胜利,西南联大完成历史使命,北大回迁,恢复文研所后,当时的北大考古组主任向达在冯承钧先生的推荐下,将宿白请到了考古组。

于是,他开始半工半读的生活,过上了上午考古组、下午图书馆的生活,直到1952年院系调整,才正式调入北大历史系。

他进入考古领域研究,完全是从史学开始的,并非一来就受到专业田野考古训练。

又因为当年在图书馆工作,参与李盛铎藏书编目等重要工作,使得他拥有深厚的文献学功底。

跟苏秉崎先生不一样,宿柏先生属于北大自己培养的人才,身上拥有非常浓郁的北大派学者的书卷气,治学脉络,跟北大的老先生们也是一脉相承。

两位先生都是北大考古专业的顶梁柱,两大支柱,缺一不可!

宿柏先生下课回来,其他老师也陆续回来。

“咱们进里面谈吧!”

人数有些多,因此,只能到隔间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小,一共五人进入其中,有些挤,苏亦都需要站着,最后还是在宿柏先生的示意之下,拿来一张小凳子。

苏秉崎先生打趣道:“今天你可是主角,不能怠慢!”

苏亦笑道:“主角的待遇就是冷板凳啊!”

其他人都笑起来了。

接下来的谈话,就乏善可陈了。

俞伟朝作为代表把今天在文物出版社的事情复述一遍,又说了一些,两位先生不时点头。

这时候,苏秉崎先生对苏亦说道:“本来夏所长打算见你一面的,但是考虑到你年纪尚浅,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就没见。此外,他近段时间忙于出访日本的事情。我前几天见夏所长,他还说,要是你们的发掘成果早一点出来,这一次出访日本就可以把你安排到访问团了。”

好家伙,这个消息,还真的出乎苏亦的意料。

宿柏先生饶有兴趣地问:“错过出访日本的机会,是不是觉得可惜?”

就连俞伟朝跟陈文骅都说可惜。

苏亦倒是无所谓:“没事,以后真要做出成果,日本方面肯定会特意给我发出邀请的,到时候,出访更有意思!”

宿柏先生笑骂道:“臭小子,还挺有志气。”

顿时,所有人都笑起来了。

这个时候,苏亦才说道:“这一次会审,我之所以能顺利过关,都是两位先生的功劳。”

苏秉崎笑道:“我可没什么功劳,就算我不回所里找夏所长,以安主任跟宿先生的关系,只要确认你不存在造假的问题,安主任就不可能会为难你。”

随即,又补充道:“这一次,为了你的事情,宿主任可没少去找安主任。”

这一刻,苏亦多了一种有师门庇护的踏实感。

对此,宿柏表情矜持,不愿多说,“前些日子,安主任找过我了解你的情况。你们这一次对仙人洞遗址的再次发掘,搞出来的成果,惊动了各方面。”

说着,他望向苏亦,“这一次,你真正要感谢的,还是陈先生,你能有此成果,全都是陈先生的功劳!”

陈文骅连忙说,“宿主任客气了,我可不敢居功!”

宿柏说道:“并非客气,而是真心感谢,咱们现在的学术环境,并不是什么人都有魄力陪着这个臭小子胡闹,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成不了气候。我想当初陈先生在推动这一次考古发掘的时候,压力应该不小吧。”

这话,把陈文骅说得惭愧不已。

显然宿主任是误会了。

他当初推动仙人洞遗址再次发掘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苏亦是一个15岁的少年,不然打死他都不会推动这一次发掘。

等他知道苏亦真实年纪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了,只能将错就错。

但面对真情实意的宿柏,他只好连说:“宿主任太客气了,我跟苏老弟一见如故,理应如此!”

这一声苏老弟,又让北大的三位师长,嘴角抽了又抽。

果然,能够陪着苏亦这小子胡闹的人,确实非同一般。

正事说完,陈文骅提出告辞,苏亦跟俞伟朝起身相送。

这时候,宿柏特意交代:“文章发表以后,应该可以收心回来了吧。”

苏亦知道先生所指为何,连忙保证道:“一定,到时候哪里也不去,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北大,在先生您跟前老实做学问。”

“好了,别贫了,赶紧送陈先生回招待所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