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门英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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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飞龙在天之疏勒风云

1

建初元年(76年)春,疏勒国赤谷城外的戈壁已泛起层层蜃气,似有无数鬼魅在热浪中张牙舞爪。

西域军司马班超勒马驻足,目光如炬地望向峭壁上那座若隐若现的疏勒国王城。他身后的三十六骑,玄甲蒙尘,宛如一群沉默的秃鹫,静候着猎物的出现。

此时,锐士田虑突然挥鞭指向蜿蜒的山道,只见五具汉商尸首倒悬在枯萎的胡杨之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隐约间露出“阴氏商队”的烙印,触目惊心。

“司马大人,您看!”锐士田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假司马徐干迅速展开奉车都尉窦固的密信,羊皮卷的边角染着斑驳的血渍,仿佛在诉说着前路的艰险。

“外戚在此地掌控十八处铁矿,所产精铁尽输匈奴,所制戈矛利箭,对我汉军多有杀伤,实乃大汉之内奸。我等当伺机斩其羽翼,绝不容其继续作恶。”

峭壁之上,传来一声凄厉的鹰啸,回荡在空旷的戈壁之中。西域军司马班超手中的瑟瑟石匕首,映出岩壁上新刻的狼头图腾,那图腾狰狞可怖,与他在于阗祭坛所见如出一辙,令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班超忽然割裂自己的袖袍,将布帛分予众将,声音低沉而坚定:

“诸君,日落之前,我要知道阴氏矿洞的确切位置,以及疏勒城池的兵力部署。此乃夺取疏勒王宫、擒拿疏勒王兜题、拯救矿奴的关键。以此袍袖为暗号,待夜幕降临,我等便行动。”

众人领命而去,军司马班超独自立于戈壁之中,望着那渐渐西沉的夕阳,心中暗自盘算。一场关乎大汉安危的较量,即将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拉开帷幕。

2

天山南麓的朔风如猛兽般嘶吼,卷着砂砾,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生疼。军司马班超,身着玄甲,伏在红柳丛中,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两里外那座疏勒城墙。

这座夯土筑就的城池,此刻门户大开,全无往日的森严。龟兹王舒尔茨曾建扶持的疏勒王兜题的狼头纛,在城头肆意飘扬,似在炫耀着其主人的嚣张。

进出商旅皆面露苦色,不仅要向守城士兵缴纳重税,还得展示掌心。那掌心里烙着龟兹王室的火焰纹,是防止奸细混入的印记,却也成了百姓的屈辱标记。

“司马大人,探子来报,兜题每日午时,都会在疏勒城楼用膳。”锐士田虑,手指城墙西北角的马面,眼中闪烁着机警,“那里守军换岗时,会有半刻空隙,是个大好机会。”

班超眯起眼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注意到商队中夹杂的龟兹军队游骑。这些龟兹轻骑兵,腰间除了弯刀,还挂着用来发射毒镖的吹箭,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班超抓起一把黄沙,任其从指缝流泻,心中盘算着计策。突然,他低声道:“田兄弟,明日你扮粟特商人,带二十人,推盐车进城。”

锐士田虑解开发髻,往脸上抹了两把沙土,瞬间变得灰头土脸,他急切问道:“那司马大人您……”

“我自有安排。”军司马班超,从怀中掏出半枚铜虎符,郑重地递给田虑,“记得在盐车夹层,多备火油,但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纵火。”

风,依旧在呼啸,红柳丛中的班超,眼神坚定,似在等待着那决战时刻的到来。而城楼上的兜题,浑然不知一场危机正悄然逼近。

3

次日正午,疏勒城外,烈日高悬,驼铃声格外清脆,似在奏响着一曲战前的序曲。

田虑身着粟特商人服饰,操着一口流利的粟特语,高声叫卖着“于阗青盐”,那声音里带着几分狡黠。

龟兹守军贪婪地翻检着盐车,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当第一个士兵,无意间发现夹层中的横刀时,田虑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的匕首如闪电般抵住了什长的咽喉,动作干脆利落。

疏勒城头顿时大乱,宛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疏勒王兜题手中的金碗,惊惶中摔在箭垛上,羊肉汤顺着城墙往下淌,狼狈不堪。他刚要呼喊亲兵,却见城外尘烟大作,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百余骑汉蛮联军将士,突然从干涸的河床中跃出,如猛虎出山。最前方的玄甲骑士张弓搭箭,三棱箭镞如流星般精准地射断了他头顶的纛旗绳索,那狼头纛旗轰然坠地。

“汉家天兵已至,降者不杀!”军司马班超的吼声,如惊雷般在城墙间回荡,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田虑带人抢占城楼,却发现疏勒王兜题,竟瘫坐在胡床上,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惊恐。这个以勇猛著称的龟兹悍将,此刻双腿如同灌铅,只因班超的箭矢正钉在他胯下,三寸的胡床缝隙中,让他不敢有丝毫妄动。

而护卫疏勒王兜题的疏勒本地士卒,早已作鸟兽散。护卫疏勒王兜题的龟兹同族的禁卫军将士,也被军司马徐干统领的汉军斩杀殆尽。巡逻的龟兹士兵见势不妙,纷纷跪地祈降。

汉军铁靴踏进疏勒城王城大殿内时,大殿案上的烤全羊,还在滋滋冒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军司马班超用刀尖挑起兜题的金腰带,对着被俘的龟兹士兵笑道:

“且看你们将军,堂堂的疏勒王,居然连站立的胆量,都被天神收走了。你们怎么能够不败呢?”

那笑声,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似在宣告着一场胜利的终章。

4

疏勒城的晨雾,如一层惨白的纱幔,混着浓烈的血腥气,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班超特意命人将刑场设在城南馕坑旁,那烤馕的香气本应温暖人心,此刻却与血腥味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生寒意。

锐士田虑,身姿挺拔如松,带着蛮汉将士,全副武装,目光如炬,在四周警惕地弹压着,预防着任何突如其来的变局。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仿佛一张拉满的弓。

当疏勒王兜题,被押上城头,准备斩首时,下方聚集的疏勒百姓,如平静的湖面突然涌起了惊涛骇浪,骚动起来。他们眼中满是仇恨,认出了这个曾活剥人皮、无恶不作的龟兹恶魔。

“汉使大人!汉使大人!”老祭司爱那达,颤巍巍地捧来一柄嵌满绿松石的短刀,那刀身闪烁着幽冷的光,“这是疏勒王族传承的刑具,专门用来斩杀不忠君王的反臣,屠戮百姓的暴君!杀了他!杀了这个屠戮疏勒王族和百姓的暴君!报仇雪恨!”

班超抬手制止,神色冷峻,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柄匈奴式样的弯刀。刀刃在青石上磨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故意用匈奴语大声说道:“听说北虏最喜欢割人双耳下酒?”

疏勒王兜题顿时恐惧万分,身体剧烈颤抖,疯狂挣扎,捆缚的牛筋绳深深勒进肉里。班超的刀尖划过他耳际时,城下传来孩童的惊叫。

然而,预料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发生,刀刃只是削下疏勒王兜题一缕卷发。疏勒王兜题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拿酒来!”班超突然将酒囊高举过头,声音洪亮,“今日以发代首,暂且饶过兜题。我们先祭祀那些被匈奴、龟兹蛮夷残害的英灵!”

5

疏勒城的风,裹挟着塞外的沙尘,在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上肆意呼啸。假司马徐干,身着略显陈旧的甲胄,适时带出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囚徒。他们衣衫褴褛,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皆是被疏勒王兜题关押的疏勒贵族和王子王孙。

人群中一阵骚动,众人目光聚焦在这些昔日高高在上,如今却狼狈不堪的贵族身上。当第一个贵族颤抖着接过酒碗时,班超突然扯开自己的战袍。那胸口狰狞的箭疤,如一条丑陋的蜈蚣,引得人群惊呼。

“这道伤是鄯善之战中匈奴人所赐,每一道伤痕都是大汉与北虏征战的印记。”他转身露出后背的刀痕,声音低沉而坚定,“而这里,是于阗大巫师西达摩用毒刃所划,可即便如此,我班超亦未曾退缩半步!”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接着是成片的膝盖触地声,如重锤般敲击着大地。老祭司爱那达,眼眶泛红,突然用古疏勒语向人群高呼道:

“我的疏勒亲人,天狼星指引的英雄,已经来了!快快拜见汉使大人!”

班超却缓缓扶起老祭司爱那达,目光坚定而温暖,指着东方初升的朝阳,对疏勒百姓和贵族道:

“诸君,某奉大汉天子之命而来,此光耀万邦的太阳,才是永世不灭的明灯。大汉天子仁德昭昭,护佑万民。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沐浴在大汉天子的明灯下,不再受北虏和龟兹恶贼的欺负,大汉的铁骑,会为你们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

6

疏勒城外的日头毒辣辣地晒着,黄沙在风中打着旋儿。当日下午,原本平静的疏勒城外,那古老的烽燧突然燃起狼烟,浓烟滚滚,直冲云霄,似是在向远方宣告着什么重大的变故。

在疏勒王国贵族、百姓的共同见证下,班超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冷峻似铁。他亲手将疏勒王兜题捆在马背上,那麻绳紧紧勒进兜题的皮肉,兜题疼得直咧嘴,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班超手中长鞭一扬,对着西方龟兹王国的方向猛抽一鞭,鞭声在空气中炸响,惊起一群飞鸟。

“兜题,我们饶你不死,且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和匈奴主子,汉军的下一支箭,要射落他金帐上的鹰旗!”

这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带着无尽的威严与霸气,在疏勒城外的旷野上久久回荡。

疏勒王兜题获释,原本绝望的脸上瞬间满是惊喜,那神情仿佛从地狱一下子回到了人间。他急忙带着自己的亲信随从,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落荒而去,那模样狼狈至极。

龟兹和匈奴使节原本在一旁忐忑不安,此刻见疏勒王兜题劫后余生,顿时喜不自禁。他们簇拥着疏勒王兜题,仿佛他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纷纷上马,扬起漫天黄沙,飞马而去。

班超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透着坚定与自信。他知道,这一场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大汉的威严,必将在这西域大地上重新树立。

7

暮色如一块巨大的灰色绸缎,缓缓降落在疏勒城头。寒风呼啸着穿过街巷,似是带着塞外的肃杀之气。

锐士田虑在疏勒城王府中四处搜寻,目光敏锐如鹰隼。终于,在王府一处隐蔽的暗格中,他发现了那张珍贵的羊皮地图。

班超闻讯匆匆赶来,就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端详。突然,他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城守府中回荡,带着几分惊喜与豪情。

只见龟兹王在各国的驻军分布,竟被疏勒王兜题用朱砂标得清清楚楚,仿佛是命运特意留下的线索。

“传令全军将士,”班超指尖如剑,精准地点在于阗以西某处山谷,“三日后在此设伏,我们要给龟兹王舒尔茨曾建送份大礼。”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窗外忽然飘起雪粒,如点点寒星,打在刚刚升起的汉旗上啪啪作响。那鲜艳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飘扬,似是在诉说着大汉的威严与不屈。

军司马班超摩挲着刀柄上新绑的红绸,思绪飘远。他想起了离开敦煌时窦固的赠言,那语重心长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此刻,他终于明白,在这片虎狼环伺的土地上,仁义要藏在刀锋之后,方能开出太平之花。他望着窗外的风雪,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果敢,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8

在那疏勒王宫地牢的阴暗角落,腐气如阴霾般弥漫。班超身着汉使服饰,神色凝重,终于在这昏暗之中,见到了传说中的“铁娘子”——楚楚动人的前疏勒王妹阿依慕。

阿依慕被铁链紧紧锁在石柱上,锁骨穿透的铜环刻着诡异的匈奴符文,似是在诉说着她所遭受的苦难。

然而,即便身处这般绝境,她眸中依然透着坚韧不屈,那美丽的身姿在昏暗中仿佛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芒。

“汉使?兜题用阴氏铁器,换了我兄长的王位!”阿依慕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悲痛。

锐士田虑挥动长刀,劈开那沉重的铜锁。就在此时,阿依慕突然眼神一凛,夺过身旁匕首,如闪电般刺向班超。刀锋在班超喉间半寸处停住,阿依慕微微一怔,嗅到刀刃上那熟悉的硫磺味。

“这是阴氏矿洞的硫磺味。你们去过赤谷南麓?汉使大人,你们终于来了!你们再不来,我们就会死了!”阿依慕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希望。

她终究坚持不住,倒在了班超怀里。班超温柔地递上葡萄美酒,送到阿依慕嘴唇边。那甘甜的酒液滋润着她的喉咙,刹那间,她满血复活,神采奕奕,恢复了王族的高贵和圣洁。

假司马徐干亮出矿洞舆图,阿依慕的指尖划过某处暗河,目光坚定地对班超说道:

“汉使大人,僭王兜题,在此地屯铁三千斤,三日后将运往匈奴。我们要立即截住它,不要让他们再伤害我的疏勒亲人!”

她扯下染血的耳珰,大声道,“里面有疏勒山川水脉图,比你们画的准。你们跟我去吧!我给你们带路!”

9

子夜的赤谷矿洞,宛如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蒸腾着令人窒息的硫磺毒雾。那雾气如鬼魅般弥漫,似要将一切生灵都吞噬殆尽。岩壁渗出的幽绿荧光,像是巨兽阴森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让这矿洞更添几分恐怖与神秘。

班超身着劲装,以湿布蒙面,小心翼翼地在这充满危险的矿洞中前行。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线索。

指尖轻抚着矿车铁轨,那冰冷的触感透过湿布传来,却让他触目惊心——车辙深处嵌着的黥面人皮,依稀可辨“陇西流徙”的刺青。这刺青,仿佛是历史的伤疤,诉说着这些矿奴的悲惨身世,也暗示着背后不为人知的阴谋。

锐士田虑举着忽明忽暗的火把,紧跟在班超身后。那微弱的火光,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火把照亮了洞顶垂落的铁链,末端拴着的矿奴腐烂的断肢,在荧光下显得格外惊悚,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里的罪恶。

“左转三十步有暗河。”疏勒王妹阿依慕的骨笛抵住班超后心,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急切。她眼神中透着警惕,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那里埋着兜题的硝石炸雷。”她接着说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阿依慕扯开衣襟,锁骨铜环的符文在荧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三年前我的兄长派人,在此探查,被炸得尸骨无存。”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惨痛的时刻。

假司马徐干突然按住岩壁,神色凝重道:

“有震动!大家注意!”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话音未落,矿车轰鸣声自深处传来,如滚滚惊雷,震得洞壁都微微颤抖。二十辆满载硫磺的滑车失控冲来,车轮与铁轨擦出骇人的蓝火,仿佛是地狱之火在燃烧。

班超眼疾手快,拽过疏勒王妹阿依慕扑向侧洞。毒铁车擦着发梢掠过,带起一阵劲风,将三名矿奴碾成肉泥,鲜血四溅。那惨烈的场景,让众人心中一紧。

“龟兹军队发现我们了!”

锐士田虑挥动长刀,斩断牵引索。矿车坠入深渊的巨响中,岩壁轰然塌陷,碎石如雨点般落下。硫磺粉尘漫天飞扬,呛得人咳嗽不止。

阿依慕突然吹响骨笛,凄厉的鹧鸪声穿透矿洞,仿佛是绝望的呼喊。黥面矿奴,从阴影中如潮水般涌出,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仇恨,铁镐疯狂砸向承重柱,仿佛要将这囚禁他们的牢笼彻底摧毁。

“快走!”疏勒王妹阿依慕用力推开班超的刹那,毒箭如蝗而至。

班超揽住她滚入暗河,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箭簇钉入岩壁的闷响混着矿奴的惨叫,在矿洞中回荡。

暗河刺骨的寒水中,班超奋力游动,保护着怀中的阿依慕。他看见疏勒王妹阿依慕腰间青铜虎符的微光,那分明是永平六年失踪的疏勒监国的大印。

10

子夜,如墨的夜色似一块巨大的幕布,将赤谷矿洞严严实实地笼罩。班超率数十死士,身着夜行衣,如幽灵般再次潜入这危机四伏之地。

矿洞内,硫磺烟气肆意弥漫,似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舌,灼得人睁不开眼,那刺鼻的气味直钻鼻腔,令人作呕,仿佛是死神的呼吸。

锐士田虑高举火把,那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似风中残烛。火光照亮了洞壁上黥面矿奴的身影,他们面容憔悴,骨瘦如柴,可眼神中却透着无尽的愤怒与不屈,那是对命运的不甘,对自由的渴望。

班超心中一凛,这些黥面矿奴,大多是被阴氏贩卖的汉民,本应在故土安居乐业,却沦落至此,受尽折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愤。

就在这时,疏勒王妹阿依慕如仙子般突然现身。她身着素衣,手持骨笛,眼神中透着决绝。轻轻吹出鹧鸪暗号,那悠扬却又带着决绝的笛声,在矿洞中回荡,似是命运的召唤。

矿奴们仿佛得到了某种神秘的指令,齐声暴喝,声音震得洞壁都微微颤抖。他们挥舞着铁镐,如猛虎下山般砸向运铁栈道,一时间,矿洞内尘土飞扬,铁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快走!”阿依慕焦急地喊道,声音中满是担忧。她用力推开班超,就在这一刹那,龟兹警戒将士的箭雨如蝗虫般飞至。

班超反应迅速,反手揽住阿依慕,滚入暗河。毒箭如雨点般钉入岩壁,发出一阵阵闷响,仿佛是死神的低语。

阿依慕在班超怀中,眼神冰冷而坚定,冷笑道:

“三年前,他们也是这样杀我父王的,今天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次得逞。我们一定要报仇雪恨!”那声音中,满是仇恨与决绝。

暗河尽头,三千斤毒铁在熔炉中泛着幽幽的青光,仿佛是恶魔的凝视。

班超眼神一凛,果断将阿依慕的水囊掷入炉心。盐水遇上炽热的铁水,熔炉瞬间爆炸,轰鸣声震得半个山崖都摇摇欲坠,矿洞轰然塌陷。

11

疏勒河畔的胡杨林,在血色晨曦中宛如被鲜血浸染的勇士,散发着悲壮的气息。班超单膝跪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咬着牙,用匕首缓缓剜出肩头毒箭。

箭镞上,阴氏匠造的蛇纹清晰可见,与他在从鄯善回国途中,所中的冷箭一模一样,这背后,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疏勒王妹阿依慕,眼神中满是心疼,她撕下染血的裙摆,露出腰间狰狞的“匈奴牝马”胡篆刺青,那是她曾经的屈辱印记。她小心翼翼地为班超包扎,每一个动作都轻柔至极,生怕弄疼了他。

“三年前龟兹人在此杀我父王,我们今日终于报仇雪恨!”阿依慕声音颤抖,满是悲愤。她将青铜虎符按在班超掌心,符身沟壑里还嵌着干涸的血痕,“阴氏送来淬毒匕首,说是汉帝所赐,原来是奸贼的阴谋诡计!”

此时,假司马徐干踉跄奔来,怀中玉匣还滴着鲜血。展开的羊皮契书上,兜题与阴棠的指印旁,赫然盖着马贵人侄女的胭脂印,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阿依慕的骨笛抵住带血的契书,冷冷道:

“汉使大人,你们今日杀了我们兄妹,拿着我们兄妹的头颅回京,这份功劳足以让你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班超怒目圆睁,将羊皮契书掷入篝火,火舌瞬间吞没“岁供精铁万斤”的字样,他大声怒喝道:

“阿依慕,奸贼的话,你也能信?无论是疏勒,还是大汉,都有好人,也有坏人!”

班超忍着剧痛,展开从阿依慕耳珰中找出的水脉图,指尖划过疏勒河的流向,对阿依慕发誓:

“阿依慕,请你放心,我要用汉家热血与汗水,换来疏勒良田万顷,四海安宁。我要让疏勒百姓,安居乐业,沐浴大汉天子的光明。”

阿依慕的骨笛坠地,她扯断颈间铜链,将链坠上的那半枚未央宫螭首残玉,郑重地送到了班超手里。

12

朝阳染红疏勒河时,那抹艳丽的红似是希望在蔓延。

终于,好消息如春风般拂来,守卫矿洞的龟兹军队,已全军覆灭。幸存的矿奴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从矿洞里慢慢撤出,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对未来的迷茫。

班超坐在胡杨林里,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坚毅的脸上。他亲自起身,为矿奴们解枷,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敢。

阿依慕默默跟在一旁,撕下裙摆,温柔地为矿奴包扎流血的伤口,她的眼神中满是怜惜。

这时,黥面矿奴们忽然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他们缓缓露出背上被烙铁毁去的《急就章》上的残句痕迹——“民为邦本”。那残缺的字迹,仿佛是他们不屈的呐喊,诉说着对自由的渴望,对尊严的坚守。

阿依慕的身子,突然轻轻挨到班超的身边,她目光灼灼,带着一丝试探问道:“汉使大人,你们是要疏勒的土地粮食,还是要疏勒的财宝王位?”

班超目光坚定,望着远方,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的是疏勒和西域的安宁。我要疏勒人自己选王,永保西域的和平和安宁。”

说着,他将缴获的矿奴契书,投入熊熊篝火,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容。

在火光中,他再次展开阿依慕献上的耳珰地图,手指划过那片充满希望的土地,坚定地说道:“明日开阳门关,让汉商运来盐茶,换你们的精铁与和平。祝愿大汉与疏勒,情同一家,永不分离。”

那一刻,胡杨林里,阳光、希望与信念交织,共同编织着一个关于和平与安宁的美好未来。

13

班超、阿依慕一行,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疏勒王城之下时,城里的贵族和百姓纷纷放下手中的农活,如潮水般涌来,热烈欢迎。人群的欢呼声,似是奏响了和平的乐章。

这时,疏勒老人阿娜达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她双手捧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匣,木匣中,正是那枚埋藏三年之久的疏勒白玉玺。

这玉玺,承载着疏勒的兴衰荣辱,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阿娜达将玉玺郑重地交给了自己的女主人——疏勒王妹阿依慕。

阿依慕接过玉玺,目光却望向班超,她缓缓将玉玺塞给班超,眼中满是信任:“汉使大人,你比我更需要这个东西,只有你,能够给疏勒带来和平与安宁。”

说着,阿依慕轻轻解开染血的发辫,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她深情道:“汉使大人,按疏勒古俗,外乡人持玺三日,可娶王女。”

班超心中一震,思绪飘远,洛水畔坠落的秋千,马颖儿的金钗与阿依慕的骨笛,在眼前忽隐忽现。

他猛地回过神来,急忙摆手,将玉玺系回阿依慕腰间,语气坚定:

“汉使只送玺,不夺玺。我们要为疏勒立王,我们要的是西域的和平,百姓的安宁,不是贪图贵国的金银珠宝和尊贵的王位。”

暮色中,三十六骑的玄甲映红疏勒河,似是一幅壮丽的画卷。

疏勒王妹阿依慕的快马,紧紧跟随班超身后,她抛来装满盐茶的行囊,大声道:

“阿依慕坚定不移,相信汉使大人的诺言!我要找到我的兄弟姊妹,我的亲人,我的百姓,我要告诉他们,疏勒人民,需要的安居乐业,需要的安全与稳定,需要的和平与安宁,即将来临。”

那声音,在暮色中久久回荡,似是对和平的深情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