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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苏沃林
1890年3月9日 莫斯科
我想,这次旅行将是历时半年的不间断的劳作——肉体的和精神的,而这对于我是必要的,因为我这个小俄罗斯人已经很懒惰了。应该锻炼自己……就算我的这趟旅行是胡闹,是固执己见、异想天开吧,但您倒是说说,如果我去了,我会失去什么?时间吗?金钱吗?会受苦吗?时间对我来说不值什么,而钱我反正从来就没有过。至于受苦,我在马车上颠簸不会超过二十五至三十天,其余时间我会坐在轮船甲板上或是船舱里,一封接一封地写信轰炸您。就算这趟旅行不会有什么收获,可难道就不会有那么两三天,能让我一生带着喜悦或悲伤去回忆?
您说,没人需要萨哈林岛,也没人对它感兴趣。难道这是真的?
只有不把成千上万的人流放到萨哈林岛并且不为它花费几百万卢布的社会,才不需要萨哈林岛,才对它不感兴趣。在澳大利亚和卡宴
之后,萨哈林是唯一可供研究流放犯的地方了,全欧洲都对它产生了兴趣,我们反倒不需要?
萨哈林是一个充斥着难以忍受的痛苦的地方。能吃得了那种苦的,要么是意志绝对自由的人,要么是受尽奴役的人。在岛上或周围工作的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一直在试图解决可怕而至关重要的问题。可惜我不是个感伤主义者,否则我就会说,我们应该去朝拜萨哈林岛这样的地方,就像土耳其人朝拜麦加那样……
我们把几百万人投入监狱,折磨他们,让他们毫无道理地白白受苦。我们赶着那些戴枷锁的犯人,让他们在严寒中走上万俄里,让他们感染梅毒,让他们腐败,继续繁衍罪犯。然后把这一切都推到红鼻子的狱卒身上。如今整个文明的欧洲都知道这不是狱卒的责任,而是我们自己的过错,但我们却对此不闻不问,不感兴趣。
在我们的时代,确实为病人做了一些事,但还未对囚犯做过任何事。我们的法律工作者也对监狱的事毫无兴趣。不,请您相信,萨哈林对我们而言是需要的,我们应该对它有兴趣。唯一可惜的是,去那里的是我,而不是另一个对此事有更深理解、更善于引起社会兴趣的人。
您的安·契诃夫
四十个苦行僧和一万只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