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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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荒原

铝制水杯里的波纹慢慢凝固成冰花。

沈覆盯着杯中静止的液体,耳膜捕捉到某种逐渐衰竭的震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正在变得绵软,就像铁锤砸进棉花堆。他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车票,那些扭曲的铅字正透过布料灼烧掌心。

刘全福的手缓慢的敲击着桌子边缘,哒哒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中回想,震颤中惊飞了栖息在思想上的阴影。

那些蝙蝠状的暗影扑向车窗,在接触到玻璃的瞬间碎成银色粉末——是记忆碎片的新形态,之前他们还是一片片晶莹的石头片儿。

“在我刚登上列车的时候,也许是第一个月?或是几个星期。

那时也一样,车长给了我一张破旧的车票,但是上面写着的是墟原——白原,而第二天我睡醒,发现列车开始慢慢减速,最后完全停下。

车门打开,外面是包裹在黑夜中的站台,一切静悄悄的,我探头从窗户向外面望,一个老旧的站台出现在我面前,站台旁边有一段充满杂草的路。

我继续往远处看,在那路的尽头有一片火光闪动,像是一群人拿着火把在舞动一般跳跃。

我可能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又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我没敢下车,我就那样盯着开启的车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醒来——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醒来时车门已经关闭了,根据后来的猜想,我猜测车门应该开了两三天,那时候列车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记录时间,只能这么猜测。”

刘全福摇了摇头,面上出现了几分恐惧。

“在车门关闭后,我终于放下心,饥肠辘辘的寻找着食物和水,我记得,那天我喝了很多很多水,总感觉很渴,但却只是吃了很少的食物就累的睡过去了”

刘全福说完,林雨眠和沈覆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没体验过这种感觉,毕竟他们在车上这么长时间都没遇到过火车停靠这种事。

而且听起来火车停靠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先睡吧各位,今晚稍微消化一下,明早起来就要开始做准备了,以我的推断,最迟明天晚上列车就会完全停靠”

刘全福看着怔住的二人,拍了拍手将两人的思绪拉回,然后一口气喝干了手中的啤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车。

沈覆回过神只看见刘全福的背影,想要开口却不知道改怎么问,转头就发现林雨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是啊,按外表来说她只是一个还在上高三或大一的学生,这种事对她来说可能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我们……会死吗?”

林雨眠颤抖的问。

“不会,这世界虽然光怪陆离,但是总有逻辑可寻,并且不排除下一次火车停靠的时候,就停靠在我们家门口。”

沈覆安慰着她,其实他很想说他也不知道,他也恐惧着那些未知中孕育着的恐怖,但是看着那发抖的可怜女孩,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家…你还记得家是什么样子吗?”

林雨眠不在发抖了,但目光显得很无神,在那假装坚强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脆弱的心。

眼看着林雨眠要陷入回忆,沈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忘记了家的样子,但我知道我有家,那个温暖的屋子一直在那里,就算我们离开了那里,但是终有一天会回去,一定会回去,就算我的身体在遥远的光年之外,但是我的思绪依然存在在那里,魂牵梦绕,藕断丝连。”

林雨眠看着沈覆那郑重又严肃的面孔,心里的不安终是渐渐消退了。

“来拉勾保证吧,你,我,还有刘哥,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少女面露笑容,伸出小指做勾指状,少年也露出了笑容,学着少女的样子,也伸出自己的小指。

两只指头勾在了一起,一个约定在两人的心底诞生,脆弱但顽固。

“晚安,沈覆”

林雨眠将手指抽出来,淡淡一笑,慢慢的走回属于自己的车厢中。

列车内又变得静悄悄的了,沈覆独自坐在餐车中,看着窗外那些不断扑向车窗的记忆碎片,在接触到列车的瞬间变成了银白色的粉末,最后如同皑皑白雪一样覆盖了整片车窗。

早上

沈覆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推开门,敲门的人却不见了踪影,收拾完之后来到了餐车,二人果然已经在餐车里就位了。

刘全福看到沈覆出现,便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落座。

“我已经做了一些准备”

见两人落座,刘全福指了指餐车角落的工具包,里面被塞的鼓鼓的,看来装了不少东西。

“按照之前的经验,列车估计很快就要停靠了,这次你们留在车厢里,我独自出去。”

刘全福低着头,沉闷的说着。

“刘哥!”

沈覆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被刘全福挥手打断,旁边的林雨眠见状也收回来要说出口的话语。

“我想起了一些东西,也明白了一些东西,这辆车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安全。

在那恐怖还在酝酿的时候,我们就需要寻找其他的出路了。”

刘全福自顾自的说着,语气缓慢而平淡,看着沈覆想开口询问,摇了摇头。

“你们现在还不可以知道,知道的人越多,那恐怖便越快的饥饿”

沈覆和林雨眠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疑惑。

二人疑惑时,车厢的地板微微颤动,向碾过了一段减速带。

车厢地板的震颤变得绵软如絮时,林雨眠腕表的齿轮咬合声突然密集如骤雨。沈覆望着窗外发怔,那些游弋的记忆光斑正以奇异的方式聚拢,像是被无形的手串成珠帘。

刘全福戴上了不知道在哪找到的鹿皮手套,拿起了一只铁质的棍棒,鹿皮布料抹过金属的沙沙声里混入了新的韵律——铁轨在呜咽。

“要停了。“刘全福突然开口,指腹抚过工具包边缘的磨损处。他的声音让沈覆想起冰层下的暗流,平静里裹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危险。

餐车顶灯滋啦闪烁,在明暗交替的间隙,窗外的场景也在不断的变化着,直到一片绿色与蓝色占据视野。

那是神明的杰作,蔚蓝的天空点缀着几片白色的画布,绿色的草地泛起阵阵波澜,柔和的风拂过翠绿的草,只留下一阵凉爽的清新。

鸣笛声响彻原野,浓浓的蒸汽飞上天空,窗外的场景静止不动,只有破旧的站台在坚守挺立。

绿灯亮起,车门打开

清新的空气涌入车内,冲散了一夜的阴霾。一张照片随风飘进车厢,落在了刘全福的脚下。

照片上,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正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开心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