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喧嚣过后，接下来，又是忙碌而枯燥的各种实验，检测，统计数据这些了。赵如岚要带着金童玉女去前海那边的校区待上一阵子。因为那边的实验室更大，器械设备种类更多，所以本航次的大部分样品都送到了那边。

但是前海校区远离市区，一来一回就得几个小时的车程。为了节省时间，大部分时候赵如都得住校。每周只能回来两天。

这下，她和猪队友算是“步调一致”了。

刚回来没几天，又要出去，赵如岚真的很内疚。对爸妈，对小宇，都是。

不过老妈冯素珍却表示不用担心。说多亏之前一个月都是婆婆郭萍在照顾小宇，她和老爸得以修养了一个月，如今休息得挺好，正好接班干活。

一番话说得赵如岚更加心酸了。

老爸有些犹豫地问起赵如岚，这次去前海，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回老宅子看一下。之前他和老妈趁着“休假”回去住了些日子，在院子里还种了菜，他有些惦记。

赵如岚赶紧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渔村的老宅子，一直是她老爸赵四平的“心头肉”。

前海地区，是河流入海口。很早以前，这里只是一大片的湿地荒滩。到处长满了芦苇和水草。在雨水丰沛的季节，河道会外溢，很多地方都会被水淹没。靠近入海口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盐碱地，而且深受潮汐的影响，会随着涨潮而没入水下。

在上世纪，这里是最荒凉的地方。盖不了房子，种不了地，养不起人。

不过，有一点还算好，因为处于河流与海洋的交汇，所以水产丰富。因此，分布着零星的小渔村。村民靠着出海打渔为生，后来也有承包滩涂搞养殖的。

赵如岚的老爸赵四平就出生在这样的小渔村里。

赵如岚的爷爷是个地道的渔民，在大海上漂泊了一辈子。不过，爷爷不想让儿子跟自己一样，打一辈子渔，所以砸锅卖铁也要支持赵四平念书。就这样赵四平一路念到了高中，还进了城里。

要知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知识分子”稀缺。别说大学生是凤毛麟角，连高中生也是抢手货。所以高中毕业之后，赵四平通过招考进了杨浦的电厂。后来又经人介绍，跟冯素珍结了婚，就在城里落户了。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赵四平却越来越怀念从小长大的小渔村。

零几年的时候，赵如岚的爷爷过世了，赵四平又没有其它兄弟。村里有人就惦记上了他们家的宅基地。

当时，村子里认为赵四平的户籍关系已经转去市里了，就不算村里人了。所以打算把他们的老宅子收走，宅基地分给别人。

赵四平不干了。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人，硬是跑回去跟村里去好一通闹。总之，软的硬的都用上了，好容易才把老宅留了下来。

之后，他索性专门花钱请人把房子从里到外翻修了一遍。又在院子里开了一片小菜园，打算等自己退了休，就和老伴一起回来住。过一过“老人与海”的日子。

差不多一零年以后，前海新区开始建设。

渔村被划入了“新区”，附近通上了高速路。重新疏通了河道，硬化了路面，而周边那些原本荒凉的的盐碱地也都被填埋，建起了一大片高楼大厦。

不过，小渔村因为离海很近，暂时还没有被拆迁改造，很大程度还保留着原先的样子。只是村里的路都翻修了一遍，许多坐落在海边的房子，也都翻建一新，改成了海边民宿，饭店，农家乐之类。

但凡是有时间，老爸总会和老妈回来住几天。夏天小宇放暑假的时候，也会带着他过来住上一段日子。小宇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外公去海边钓鱼了。

济文的海洋与地球科学学院前海校区也建在海边，距离小渔村不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赵如岚先回了一趟学院，把自己的“装备”都放好，然后便去了老宅子。

老爸是个讲究生活细节的人。

上个月走之前，他把屋子和院子都打扫得很干净。所有的生活器具都归置得整整齐齐。只不过，才两个礼拜的光景，院子里就多了很多枯枝杂草。小菜地里的菜也因为多日没浇水，很多才长起一半的小苗都干死了，白费了老爸的心血。

赵如岚叹了口气，打了水，把菜地都浇了一遍。仔细瞧瞧，还有一点小苗还活着。于是她想着，自己在学院的这段时间，有空就过来打理照顾一下，没准它们都能长大。

收拾完了院子，给老爸打了一个电话，说老宅一切都好。挂了电话，手机一震，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没想到，竟然是学长付伟恒发来的，说自己到上海了，约她有空一见。

上次临别，伟恒说晚些时候自己会到上海。赵如岚以为这个“晚些”的意思是下半年。却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人就来了。

不过，赵如岚目前抽不出空，只能回复他说，自己现在在前海院区，等回了市区再跟他另约时间。

却不料，付伟恒竟然说自己晚些时候也要去前海，等到了之后再告诉她。

结果，第二天上午，赵如岚就在学院楼下看到了付伟恒。

两人一碰面，她这才弄明白，原来付伟恒是为“深网”工程来的。

这是一项由济文大学海洋与地球科学学院牵头，联合数个高校与科研单位，耗时数年建设的国家工程。其主要功能就是海底观测。

如今，随着科学研究不断进步，人们对于海洋的观测需求，已经无法单纯依靠传统的观测方式来进行满足了。

比如，过去我们观测海洋，多是利用浮标，或者船舶为观测平台。但是这种海基平台容易受到不稳定的天气条件影像。不能进行长时间的，连续性的观测。

当然，我们还有来自天上的，以遥感卫星为主的观测方式。但这种方式又只能观测到海洋表面的信息。

而海洋的大部分奥秘，其实都“埋藏”在深海之下的。甚至连海洋表面的信息，其根源也来自于海底之下。

像是海底地震，火山喷发，滑坡等这些海底地壳活动，又或者是海啸，赤潮这种灾害的预警，都需要通过对深海的长期，连续性的观测，才能发现。

这就是国家建立“深网”的目的。

所以，在17年，国家通过了项目的批复。之后，联合了多个科研院校，工程单位一起，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经过数年建设，最终在去年基本完成了。

而济文大的海洋与地球科学学院，就是负责统筹协调建设整个项目的“带头人”。

整个“深网”的构成，如果简单点说，其实跟我们平日里抬头随时可见的“天网工程”也差不多。

就是把大量原位观测设备，比如摄像头、地震仪、温盐深仪、水听器、海啸计等这些，直接安装在海底下。然后通过铺设光电复合通信海缆，形成“供电系统”以及“通信系统”。

再加上“信息处理器”，也就是岸基站，海底基站，以及海底适配器等等，将整套设备连接起来，一直到接收终端。形成一个“多级”，“树状结构”的广域观测网。

这些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可绝不简单。光是建设能够在海底长期稳定的电力供应以及数据传输通道，就已经非常逆天了。

而且，为了能够获得足够有效的观测数据，这个“网”的面积还需要覆盖非常广。那么基站之间可能距离非常远，又得需要海底中继器、分支器等来加强信号传输。

这其中面向东海的观测网岸基站就在前海。付伟恒所在的单位也是这项工程的参与者之一。而他作为海洋地质学家，这次来，主要是去一趟数据中心。

因为两个人各自都有一堆工作，聊了几句就先去忙了，约定好等都空闲下来之后，再一起吃饭。

这边，赵如岚一面在实验室忙，一面还插空给学生们上了两节课。

一眨眼就到了周末，她准备回市区了。

临走前，陈敏给她发来了个短信，说在自己下午从学校走的时候，看到余星雅了。小姑娘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儿，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

让赵如岚抽空关注一下。

赵如岚看着短信，愣了几秒，她记得余星雅上午跟自己请了假，说是回市里一趟，办点事。当时赵如岚正在忙，也没顾上细问，数落了两句就让她走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如岚于是给余星雅打了个电话。

然而，电话通了半天，没人接。赵如岚想了想，又发了个短信过去，问余星雅在哪里？十分钟过去，也没人回。

她觉得有点不太对。余星雅这个年纪的女孩，在不工作不睡觉的情况下，肯定是手机不离手的，之前也从来都是信息秒回，电话也没有长时间不接的情况。

不对，肯定有事。

她又去问了金涛。

“谁知道她什么事！一天到晚的，净请假！”

不提她还好，一提金涛一肚子火。可不么，余星雅一请假，活儿就都全落到他一个人身上了，他忙到眼冒金星，正有火没处撒呢。

见他这幅模样，赵如岚当即放弃了让他给余星雅打电话的想法。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又问金涛，知不知道余星雅室友的联系方式，打电话问一下。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估计就是跟她男朋友吵架了。躲起来哭一顿，明天就好了。”

金涛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他见过那个财经大的男生。长得倒是还行，个头也挺高，就是一脸的傲慢相儿，一看就不好相处。听余星雅说，男生是上海本地的，家里做生意，应该是有点小钱。两人在一起，似乎大都是余星雅在迁就他。

“哼，恋爱脑没得救。”金涛不屑地评论道。

见他说的有点道理，赵如岚也只得先作罢。反正她也要回市区去，就顺路去学校宿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