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学校门口新开的奶茶店,生意很火爆。彼时市面上的奶茶都是七八块钱一杯,这家店足足翻了三四倍,新鲜茶叶萃取,真奶真茶,走国风路线,所以很受欢迎。郝蝉排了很久的队,才终于点到两杯招牌生椰。
她拎着两杯奶茶,到球场找周褚安。
他看着白白净净,其实运动起来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蛮劲和尽情尽兴的美感。湿濡的头发贴在象牙白的额头上,眼神专注而投入,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就像一幅中世纪的油彩画,流利的肌肉线条和磅礴充实的肉桂白颜色的填充,充满无限遐想的空间。他身上充盈着,即使一丝不挂也不会沦为肉欲的典雅气质……郝蝉看得眼神荡漾,从前竟没觉得,他有长得这么英俊好看,让人怦然心动呢。
周褚安看到她手里的两杯奶茶,惊喜地笑起来:“请我喝的?”
郝蝉敛住笑容,恢复正常神色:“嗯。”
队友们扒拉着防护网,故意吹口哨:“铁树开花啦!”
“千载难逢呀。咱周哥可要一击必中!拿下!”
郝蝉移了移脑袋,看向他身后那帮好兄弟,重新露出一个温柔可爱的微笑。她已经很久不这样了。前段时间一直过得很紧绷,周围全是高压电伏,现在稍许放松,又捡起社交的技能。
这样的她,是很容易收获别人的好感和喜欢的。
“他妈的嫂子真温柔,还好看。”
“笑起来好甜啊,难怪周哥天天躲在被窝里胡思乱想呢。”
“周哥从今晚开始,再也记不得了。”
“别理他们。”周褚安忍不住浅浅一笑,在队友的起哄声中,拉着她往阴凉的地方去。
他们并排坐在高低杠上。
郝蝉舔掉杯口的奶油,漫不经心地问:“你之前谈了一个?”
“没有啊。”
“刚才我可都听到了。”郝蝉也不确定,“你要是有暧昧对象,咱们就当普通同学。”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脸严肃地告诉他:“周褚安,我不当第三者。”
“什么呀?”周褚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自称是他女朋友的人不胜枚举,但他从来没承认过,他是清白的,“他们乱传的,你别信。”
“姑娘是谁?我认识吗?”
周褚安脸蓦地一红,垂着头,不说话。
郝蝉见他目光闪躲,更加确定这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连翟芳芳都没有听说,消息藏得很深:“没关系的。”
她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就算迟了一些也没关系。他换别人喜欢了也没关系。她可以等啊。
“那天在小区门口,你胡乱跟人打架,我是担心你受伤,才对你说的那些气话。”
“可是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像个笨蛋一样,幼稚自私,偏执爱吃醋,牺牲掉智商,变得感性糊涂,这样有什么好呢?或许是同时也会变得勇敢坚强吧。”
“周褚安,是你让我开始憧憬未来了。”
周褚安的身子微微往侧后方倾斜,少女的鼻息就在下巴处来回磨蹭,像只顽皮的小猫,手撑在臀侧死死抓住单杠,整个人在坠落的边缘不敢动弹,一秒、两秒、三秒……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郝蝉眼神清澈如常:“如果我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周褚安手上的劲一松,从单杠上翻了个跟头,掉到草坪上。惊慌地想要爬起来时,郝蝉也如灵巧的兔子一般,侧面逐光而立。
微风浮动,吹动她淡蓝色条纹百褶裙,杭州最美的时节,草长莺飞,春天的草硬邦邦的,扎得手心很疼。可他全然感觉不到,以一个刁钻鲜少的角度注视她,从未想过,告白的情境会是这样,直抒胸臆的。
幸福在这一刻突然具象化了。
暗恋的人,刚好也暗恋着自己。
隔壁的球场再次传来口哨声,兄弟们都在给他加油打气,牵着她的手,一起奔赴未来吧,未来的每一天,都会因为心里有这样珍视的人而倍感幸福的。
“这是用选吗?你永远排第一位,我保证,任何人都不会取代你。我不会变心。”
“那姑娘呢?”郝蝉嘟了嘟嘴。“你就这样狠心抛弃她?”
“姑娘……”周褚安从草坪上站起来,手掌全是被草扎的眼眼,又痒又痛。抚上郝蝉的脸颊时,心跳瞬间加速。他好想问一问值日神仙,这要是坦白出去,到底会不会被嫌弃啊?
——
郝蝉收到讯息的时候,正在浴缸里和周褚安僵持不下。
他拿走手环,看到网名为「Zero」发来的好几条讯息,咬牙切齿问道:“多久了?”
他单手划拉聊天记录,为了羞辱她,直接把那几条内容读了出来。
“女生会介意这个吗?”
“不然我从今天开始洗冷水澡,克制自己?”
最后猛地往她头上一摔!
郝蝉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他忘性大,早就不记得那些过往,连曾经的自己也无法准确分辨出来。
“这个zero,就是你非得要跟我离婚的原因?郝蝉,看不出来啊,你胆子挺肥的。还是说,你已经下流到这种地步了?”
“要是这件事要是曝光出去,你猜到嘴的鸭子,会不会飞走?”
“他不是鸭子……”郝蝉忍着眼泪,死命地瞪回去。她还是想要维护他,虽然眼前的周褚安很讨厌,但曾经的少年,她还是不允许他受到半点污蔑。“你再乱说的话,我……”
周褚安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用力地堵住她的嘴。
她还是这样,吵架的时候说话没有一点气势,可是却把一切都写在眼睛里,把那抹恨意展示给他看!
“别赌气了。你想要的完美婚姻,根本不存在。”
“郝蝉,你这辈子啊,休想离开我。就是死,也要跟我埋在一块儿。”
“我是快死了。”郝蝉准备好一切,想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周褚安没有把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放在心上,他顿了顿,还是接了起来。
她听见楚桉哭着问他:“周哥,你真的打算回归家庭了吗?就因为她拿了那个破奖,对你事业发展有好处?可是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
“我现在跟剧组的人在一起,他们威胁我要拍内衣广告,我好害怕,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周褚安没说话。
他死死盯着郝蝉,冷笑道:“像她那样求我,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呢?”
就算知道楚桉的小心思,知道她自导自演,周褚安也陪她演下去,他享受那片刻恍惚间的错觉,仿佛扑进他怀里、需要他、拽着他撒娇的人,就是郝蝉。
“只要你像她一样求我,我明天会让陈律发一封函,澄清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谣言,正式和楚桉撇清关系。今夜,我也会留下来陪你。”
“至于这个Zero,只要没被我抓到实处,我就当你们什么也没发生。”
提到别的男人时,他会仔细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因为她的眼睛,从来不会骗人。这次也一样。可是,她闪烁的眸光在发射信号。
周褚安捏紧拳头,压制着内心的恼火:“郝蝉!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还要脸吗?”
他好像忘了。
举办婚礼前一周,周春梅的医疗费不够了,她去找周褚安要钱,却被一群爱慕他的富贵小姐们堵在墙角,要她当众跳脱衣舞。
“装什么装啊,没巴结上周总以前,不是在夜店跳脱衣舞吗?”
“你污蔑我。我没跳过脱衣舞。”
“你们不知道吧,她当年以死相逼让周总当她男朋友,后来又靠卖惨嫁给周总。”
女助理的话瞬间引起了公愤。周褚安是很多女孩儿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在她们眼里,郝蝉破破烂烂的,身份低贱,连当金丝雀都不配。
“她呀,真是天生一副好手段。跟她那个作死的妈一样,举报亲夫害得他坐牢,有其母必有其女,周褚安可得多留一个心眼,别哪天被她害了!”
“这种贱女人,根本配不上周总。”
“周总从来不碰她的,嫌脏。”
郝蝉想给他打电话求救,可是电话却不停地被按掉,发信息也没有回复。这场霸凌直到郝蝉脱下高跟鞋屈辱地跳完一支舞才结束。
她在办公室里找到周褚安时,他在看她光脚跳舞的视频,看的有些出神,没发觉她就站在门口。秘书心虚地看了她一眼,是她转发给他的。
周褚安看到她,并没有刻意收起平板,他不需要照顾她的尊严,只扫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扔出一张卡。
等他离开后,郝蝉哭着收拾被扯坏的裙子,捡起地上的银行卡。
秘书进来,捧给她一套崭新的着装,这一季的高级手工坊系列。换好后,秘书有点羡慕她,“夫人身段柔软,周总只有跟你一起做的时间最久。别的女人都只是很短暂地应付一下。好马配好鞍,这衣服一套就要十几万呢,你穿出去很有气势,站在周总身边也不逊色。”郝蝉微微一愣。“我哪有什么气势,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秘书继续捧着她,“郝总从前挥斥方遒,您身上有点他的影子。”
郝军以前不会给周春梅买衣服,也不会带她去饭局。周春梅是如何掌握那些详细的举报材料的?
她对欺骗周褚安妄图改变他的命运这件事丧失了信心。无论如何,算法时空中,那个炙热纯粹的少年,都会因为喜欢郝蝉而沾上不幸。
郝蝉颤抖着手在扣高级成衣的纽扣,她瘦了很多,垫肩显得脸只有巴掌大,轻轻一捏就会碎掉。秘书还在恭维:“周总无论看人还是买东西,眼光都很毒辣。只要是他亲自选的,一定不会出错。喜事将近,光彩照人。”
在那之后,郝蝉也曾放下尊严,苦苦哀求:“周褚安,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
“就当我们是第一天相识。”
“我们一起好好维护这个家,重新开始。”
“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儿?”
那时她流落在外乡,吃了太多的苦,而周褚安权势在握,春风得意,“你觉得别人凭什么高看你一眼?是因为我。”
“郝蝉,你觉得自己这副样子,配得上跟我重新开始吗?”
那时候,她才突然惊醒。原来周褚安娶她,并非是还爱她,而是为了报复,为了将她囚禁在道德和监视之下,让她活在条条框框里,长年累月地感受冷暴力,最终抑郁而亡。
郝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周褚安,你不配。”
周褚安沉默了片刻,忽然自嘲地笑了。他把手机拿到耳边,对楚桉说:“乖一点,马上就来接你。”
没再看郝蝉一眼,他起身,摔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