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给孤女寡妇们,找条活路
听到声音有些熟悉,许初六回头定眼一瞧,只见来人包得严严实实,实在看不清是哪个,但看眼神,好像在哪见过。
“来人可是鲁掌柜?”
鲁虾点了点头笑应道:“正是,今日还是得在你们村子借宿。”
许初六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原来是熟人,那便好。若是借宿,还需得甲长答应,我正巧要去,不如你我同去。”但又看了看鲁虾身边的人,眉头微微一皱。
“鲁掌柜,怎今日随从如此之多?我记得你这二年,都只是二三个随从,今日人多,恐怕我们村子小,实在是住不下啊。”
鲁虾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跳下马来,将缰绳丢给随从,对随从打了个眼色后,又回过头,笑吟吟地向许初六走去。
“许郎中,这是你上次心心念念的鹿茸和山参,我给你带来啦。”鲁虾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用油纸包裹着八九片干鹿茸,以及几根稀碎的山参须。
许初六眼前一亮,眼中满是欣喜,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了,不知所措满脸窘迫:
“鲁掌柜,这……我上次就是随口一说,你就……”看着鲁虾一脸诚恳的微笑,许初六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只能开始解开披在身上的破羊皮袄,急切说道:
“我这件毛袄是我大兄去当兵时,官府留的安家银子买的,还值点银子……”
“许郎中,不必!”鲁虾赶紧止住对方,脸色佯怒。
“都是些药店里没人要的碎料,我便顺道收拢来,不值几分银子。上次我们弟兄几人半途淋了雨受了风寒,冻得直打摆子。恰好当时遇见了你在山外采药,许郎中你心善,带我们到社里(注:)歇下。若不是你跟甲长求情让我们住下,又给我们煎药喝,若不是你,我们就得死在路上啦。”
“鲁掌柜,那些药不值钱……”
面对许初六推辞,鲁虾大手豪气一按:“走吧,咱们一块见见甲长。”
……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多人!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祠堂内,老甲长气势汹汹,蛇头杖一敲地,吓得村里几个年轻人头都缩了回去。
许初六尴尬至极,正想说多句好话,却被老甲长一瞪,吓得许初六不敢多言。
“啪。”
三张十两的银票被鲁虾摆在桌子上,如此豪气的举动,却没让祠堂内几名年轻人动容。
但几张银票,反倒是把老甲长镇住了。
原本混浊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又立马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老甲长年轻闯过江湖、见过世面的,知道这花花绿绿的玩意叫银票,是钱庄发的,是永远能用的。
哪怕朝廷倒了,他们钱庄都不会倒。
此时在中原,白银还是很值钱的,根据《清圣祖实录》“康熙九年,两河工程所给民夫役工,每天每人四分银”。一两银子可以雇佣一名普通劳工包吃工作约25天。
也就是说,理论上官员不贪不腐,民工自带干粮修河,修2年河就能赚30两,除去吃喝和缴纳的住宿,省吃俭用到头来,也能剩七八两。
“老甲长,我们就借宿一夜。”面对吹胡子瞪眼的老甲长,鲁虾依然很客气解释,此时恰好吴应熊从祠堂外走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高声补充一句。
“掌柜的,咱们人这么多,再加30两银子。”吴应熊哈哈一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老甲长见多识广,知道来者是当家话事人,口气也是软了下来,拱了拱手:“公子见谅,实在是本社太小,没有足够的房间和粮食……”
吴应熊没有搭理老甲长,而是对招呼鲁虾带许初六去给苏尔发看病,并吩咐道:
“也让许郎中都给弟兄们备上一碗驱寒的。”
老甲长见吴应熊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无礼,连理都不搭理他这个老甲长,不由得有些愠怒,但又不敢随便发火。
因为,来人全都是腰挎长刀、手提长枪等彪形大汉。
至于为什么不肯接待他们,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村子小,房屋不够。
原本对方只有三五人,出手又是大方,那么挤出一间房子给他们歇歇脚,赚他们点汤饭钱,也无所谓。
另一方面,之前对方人少,而自己村子有四五十名精壮汉子,还怕对方心生歹念不成?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一来就来二三十名手上带着家伙的精壮汉子,看着还像是行伍的,这可就吓死人了。
自古以来,兵匪一家,甚至兵比匪还恶。不管是兵还是匪,都不是好与的,若是对方犯了浑,糟蹋了村子,那可如何是好。
还是快快把他们赶走为上。
“这位公子……”老甲长余音未落,就听见“哐当”一声,一块拳头大小的白色盐块,被丢到放着银票和银子的桌面上。
“老倌,我劝你把钱和盐收起来,然后招呼你的人,把你们村里准备过年的肉和饺子拿出来煮上,还有马喂好,再给我准备15间房、炭炉。”
吴应熊在老甲长耳边压低声音道。
“这三十两白银和盐,足够你这个小村子明年开春后,应付官府夏季的税赋和丁口钱,另外那三张……”
按清朝正税,一亩耕地税银是2分至4分银子,他整个村子撑死,好地也不到1000亩,算起来最多也就是40两,足够了。
当然了,如果算上摊派、加征、耗羡、平余、漕粮正兑、改兑等等,那就不止了。
吴应熊按住欲言欲止的老甲长,言语威胁道:
“我劝你体面一些,若你不要体面,我帮你体面。老倌,听劝,别跟官斗。”
官!居然是官!
幸好幸好,不是兵就好,不是兵就好!(注2)
老甲长眉头一抖,布满皱纹的老脸随即露出灿烂的欢喜:“原来是官老爷,好说好说,我立马让人安排。”
老甲长也是见过世面的,见来人器宇轩昂,又是出手阔绰,更是能拿出银票的主,现在又听到对方证实,自然深信不疑,更不会傻乎乎地去问对方“是什么官,准备要做什么”。
走出祠堂后,在得知对方只派人封锁了村里的进出道路,又揍了几个顶嘴的乡民外,倒是没有伤人杀人,更是相信对方确是官府中人了。
老甲长一拍大腿,颇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
没错了,会打人,绝对是官家!
于是赶紧招呼乡民把房间收拾好,再把好酒好菜通通拿出来招呼这群官老爷们。
想不到啊,这群官竟然如此讲规矩,不抢不砸不杀,好官啊。
老甲长点了点头,不由得感叹道:“难怪大清能得天下,大清治下的官,对百姓就是好啊。”
想到这里,原本还笑着脸点头称善的老甲长突然低下头,捋着花白的胡子考虑着什么。
难得遇见这样的好官,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想到村里那十来户无依无靠的穷苦人家,老甲长手里的蛇头杖往地上一杵,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要给那群孤女寡妇,找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