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吴应熊跑了
三天二夜没有见到吴应熊人影的建宁,此时再也坐不住,气呼呼地跑到一墙之隔的额驸府,直接就闯了进去,准备去找吴应熊算账。
“姓吴的你给我出来!”
吴应熊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吴世子在外面要跟朝廷大员打交道,要应酬、要喝酒,在外面花天酒地也是正常。
毕竟将来继承公公爵位后,就怕有朝中大臣背后中伤吴家。
为了以后家中大小平安,每天都得花钱堵住大员们的嘴,更有时得陪着他们在外面鬼混、撒钱,她建宁一个妇人自然可以理解。
她身为公主,又怎么会不知道夫家到处撒钱,是不得已的呢。
朝廷每年拨给平西藩军费九百万两,少说也有一半流入了朝中各大官员的腰包中,整个朝堂上上下下大小官员,哪个没有拿到吴家的好处?
九百万两全是军费吗?
不,那是朝堂官员们的冰敬、炭敬,几乎所有旗汉大员都在等着吴家军费过年。
因此这次皇帝下旨要三藩同撤,遭到朝堂上上下下的反对,但皇帝还是一意孤行。
丈夫使出浑身解数,带着黄金、银票拜访各位阁臣、旗主,就是希望能劝导皇帝撤回旨意。
为了藩国,丈夫每日应酬不断,难免心绪压抑不悦,而她身为妻子,更是心疼不已。
何况身为吴家媳妇,自然是要为吴家考虑的。
至于为什么要担心这么多,还不就是因为吴家不是旗籍,而是民籍。
要是自家公公肯答应入旗,成为正儿八经的旗人,又哪有那么多麻烦呢,唉…
别说他是平西世子,就算是一个普通男人,在外应酬找几个姑娘也是正常不过。
她堂堂公主,有说过他什么吗?
可现在倒好了,连着几天不回家,就因为几日前半夜里,丈夫满身酒气地来到自己公主府上,醉懵懵地强行要跟自己同房。
自己嫌弃地推开他,又说了他两句,他就因此不高兴,当场耍了酒疯,甚至还扬言要去找小的。
气得自己就把他赶出公主府,让他回他的额驸府去醒醒酒。
听说次日一大早就醒酒之后就出城打猎,还以为他是好面子,不好意思跟自个道歉,想去外面猎只狐狸来哄自己开心。
想不到,连续几天不着人,连孩子都不来督促功课了!
建宁公主越想越气,直接就往府中的阁房走去,刚走到门前,提起裙摆,对着房门直接就踹。
嘭!
“吴应熊你给我出来!”
阁门大开,无人回应。
建宁公主闯进房间后,左看右看没人,刚蹦出阁房,抓住正在扫地的瘸腿老奴质问道:“额驸呢?跑哪去了!”
瘸腿老奴吓得跪倒在地直磕头: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几日前,世子说要去密云狩猎,好给公主过年做件皮毛披风,估摸着三四天就回来,让我们别跟公主说,到时要给公主一个惊喜……”
“哼,哪有去了三天两夜还没回来的,还三四天呢,外面风雪那么大,冻到了怎好。”
虽说有些生气,但听说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建宁公主脸上表情还是缓和了些。
这男人,心里还是有我的。
转头想到丈夫要给自己的惊喜,建宁此时的心情也从愤怒变成了担忧。
风雪那么大,行路不便吧?这么多天都没回,不会是遇上山贼了吧?
“放心吧公主。”
听到建宁公主在担忧吴应熊安危,瘸腿老奴赶紧谄笑着解释,吴应熊身边有十余名侍从,都是平西藩下派过来的好手,寻常人没有百十个,近不了吴应熊的身。
“哈,那就好。”
自小长在深宫中,根本不知道江湖险恶的建宁公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已经悄悄地消失不见了。
“福伯,我先过去了。额驸回来,你别跟他说我来过,然后悄悄过来告诉我哈。”
建宁一脸调皮地向瘸腿老奴撒娇,尽显少女模样。
瘸腿老汉是吴三桂麾下的老什长,战场上老汉被砍断脚筋,无法继续从军。
由于老什长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在伤愈后吴三桂也没有赶走他,而是调到京师跟在吴应熊身边伺候,平时扫个地,倒个茶之类。
当年吴应熊与建宁成婚,还是老什长忙前忙后地在伺候着。
“老奴晓得,公主宽心,等世子回来,老奴定要说一说他,让他过去给公主赔礼。”
吴应熊夫妻关系极好,但两公婆之间,难免有些吵吵闹闹,每次福伯都是苦口婆心地劝着吴应熊主动过去哄建宁,在建宁看来,这次也是不例外。
“好的,那福伯我先过去啦。”建宁被福伯哄得开开心心地回去自己府邸,准备等待吴应熊来跟自己道歉。
望着建宁的背影,原本谄笑着的福伯,双目突放精光,脸上的表情瞬变。
但很快,眼中精光暗敛,又摇了摇头,一声轻叹。
“公主,他不会回来了……”
说完,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缓缓地向内院走去,佝偻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变得高大起来。
“该老奴上场了。”
福伯是吴三桂留给吴应熊死士,是吴应熊逃跑后,留在京中的布局者。
他先是招来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蒙古汉子。
“桑延,你该出发了,现在就走,到了延安府,那里有一支商队,你带着商队往西走,到卫拉特草原上去……”
“现在?冬季!”
桑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寒冬腊月时出发,但福伯说这是王命,王命不可违。
待桑延领着自己的任务出发后,又有两个汉子被招到福伯跟前。
“黄吉、陈益。”
福伯神情严肃,从怀中掏出一锦帛,朗声宣道:
“奉大王箚,兹命黄吉为平北将军、陈益为副将,协助杨起隆起兵。”(注)
……
望着黄吉、陈益远去的背影,福伯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了几下,将手里的帛书就着火苗凑了过去。
看着慢慢化成灰烬的帛书,福伯慢悠悠地捡起倒在地上的扫帚,拍了几下,让它彻底消失。
福伯又变成那个和蔼可亲的瘸腿老汉,拿起扫帚,继续打扫庭院里尚未扫完的积雪,好好地享受人生中最后的闲暇时光。
福伯抬着头,望向悬挂在高空中的太阳,笑了。
“如果建虏不叩边,或许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在给百户老爷耕地的卫所兵吧,嗯,应该当爷爷了吧。”
原来吃饱穿暖后的冬阳,晒起来是真舒服啊……
这辈子,值了。
福伯轻快地挥动扫帚,思绪似乎回到辽西卫所田头间,回到那个挥动锄头的年轻人身上,口中哼唱着从说书先生那听到的《赵氏孤儿》:
“奸贼麾下有义士,此人名字唤韩厥,同情赵氏心肠软,放走程婴与孤儿,自刎守秘密,义名万古传……”
……
“什么!吴应熊跑啦!!”
一个隶属内务府尚虞备用处的侍卫,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
“是……皇上,消息是公主府上传来的,说是已经三天没看见额驸了。”
“据城内消息来报,三天前清晨,有人看到额驸约了叶赫那拉家的爵爷,还约了固山贝子一起,说是出外狩猎,他们还在石大人胡同口吃了几碗饽饽……”
啪!
一本书名写着《三国志通俗演义》的话本冷不丁地砸在侍卫脸上。
跪在地上报信的侍卫话都还没说完,就毫无征兆地被砸到脸上,可纵使如此,他却连避都不敢避。
无他,在这里,只有一个人敢发怒。
“废物!你们粘杆处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皇帝非常生气。
现在是什么时候,三藩同撤,容不得半点差错!不管吴应熊是去狩猎还是叛逃,控制住人才是最重要。
“传旨,控制耿聚忠,叫佟国维带队,把人给朕追回来!”